討論結束。
人類、吸血鬼和冷人達成共識。
今晚,全員空票。
這不是一次拋開成見的聯盟,而是利益捆綁下的妥協。
所有人對此心知肚明,但也在暗暗期待著,一天的時間會帶來怎樣的變局。
徐峰目送人類離開,知道變局注定由他主導。
“你心里有主意了?”葉榕的聲音變回平常的樣子。
徐峰也用平時的語氣回答:“嗯。”
其實他還在猶豫。
林覺的偽裝術可能會被識破。
神父也許還有其他的底牌沒有動用。
咬人花可能只是一個障眼法,一個故意暴露的陷阱,神父在故意等著自己往里面跳。
有太多的也許,但選擇唯一,徐峰做不到挑挑揀揀,只能一往無前,然后祈禱它能成功。
“你們也可以離開了。”神父在高臺上,以關切的語氣朝徐峰這邊看過來。
徐峰明白神父不會越過規則殺他,索性大大方方地與之對視:“我有一些問題想得到解答。”
神父模棱兩可地說:“世人總會有各種各樣的問題。”
“您是狼人,在猩紅教堂,狼人成為了這里的神父。如果黎風不死,她會是您的接班人嗎?”
神父笑了笑:“無論你想問出什么,都無濟于事。你必須按照這里的規則,一步一步走下去。完成投票,完成夜晚該做的事,然后等待一切開花結果。”
“我沒想改變什么,只是希望得到真相。”
神父意味深長地說:“真相就是,我的狼人之身與我之所以為神父,沒有必然聯系,只是上帝選中了我,僅此而已。”
他已準備回去,徐峰卻不依不饒地跟著走到高臺。
“在我們出現之前,教堂就你一個人嗎?你在這兒呆了多久?”
“你的問題夠多了,沒人教你要適可而止嗎?”神父的好心情掛不住了,他怒吼一聲,手背上的毛稍稍豎起。
“我的問題其實只有一個。您為什么要組織這樣的事情,為什么要把我們關在這里?吸血鬼每天只能對一人下手,人類每天也只能票死一人。照這樣下去,狼人的產生似乎是必然的,因為勢必會有吸血鬼饑餓,鄭千的沉睡使得狼人提早出現了。”
徐峰還在喋喋不休,神父從一開始的不耐煩,到停下腳步慢慢聽完。
“您只是為了培養狼人,倒也沒必要這么大動干戈。只要等吸血鬼同化完人類,等他們慢慢餓得神志不清就好。”徐峰在說著毫無根據的猜測,卻目光凌厲,仿佛找到某個關鍵性的證據,“除非,必須要這么細水長流,必須要大動干戈,否則某個目的不能達到。”
神父哼了一聲,饒有興趣地問:“你覺得我有什么目的?”
“一點推測而已,不值一提。”徐峰嘆口氣,心中其實連推測的影子都摸不著,“不如直接告訴我,讓我死心,反正一切無濟于事。”
“至少有一點,你沒說錯。”神父許久,才不緊不慢地說,“猩紅教堂,以前是陰水村的村民尋求賜福的地方。獲得賜福的村民有兩種選擇,一是返回陰水村,二是留在教堂。血族,作為受賜福的主流,因為渴望鮮血重回陰水村。不愿吸食人血的血族,則留在教堂,因為饑餓而逐漸變為狼人。”
徐峰很高興能從神父的嘴里挖出些什么,順從地接道:“聽上去,以前的陰水村人丁興旺。”
“嗯,現在的陰水村只有原來的十分之一大小。”
徐峰小心翼翼地詢問:“以前……也有神父嗎?”
“有啊。”神父玩味地笑了一下,似乎覺得實在沒有必要隱瞞,于是道,“最開始的神父是人類,而后是血族,現在,我成為了神父。”
“之前的神父……都死了嗎?”
“嘿,孩子,這些真的有那么重要嗎?”神父嘆道,最終還是回答,“死了,他們承擔不住獲得的賜福,死去了。”
“哦,對……”徐峰突然想到,曾經原生的賜福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作為擁有賜福這一能力的鄭千。
而鄭千的賜福卻不能主動給予他人,所能體現的效用只在限制他人的能力上。
徐峰問:“關鍵在鄭千身上?”
神父愣了一下,沒有回答。
徐峰又問:“之前,你曾對趙易鵬動過殺心,暗示說要通過票選殺他,這又是為什么?”
“這個我可以很坦率地告訴你答案,只要你確保這是最后一個問題。”
“絕對是最后一個。”
“因為我是狼人。看見自己的同類受到如此大的傷害,忍不住出現了憤怒的情緒。事情往往比你想象得要單純。”
神父說罷,走進懺悔室,將門牢牢地關閉。
徐峰卻無法認同這樣的答案。
想要通過票選殺死趙易鵬,冷人與血族的數量加在一起必須要超過人類才能做到,而眼下,人類的數量反而更多。
鄭千聽故事聽了一半,遺憾地撇撇嘴,笑著看向徐峰:“你膽子真大。”
葉榕已經來到徐峰的身后:“如果……神父如果真的是一時情緒失控,做出這樣的反應,那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當時的神父,并不知道活著的冷人有幾個,意味著神父對猩紅教堂的掌控是有瑕疵的。”徐峰回過味來,思索著說道。
鄭千加入討論:“會不會……和我有關?”
“嗯?”
她嬉笑著說:“作為賜福,陷入沉睡,也許就會讓神父的某種監視手段失效。”
徐峰覺得這是一種可能。
葉榕則道:“也有可能是因為冷人既不屬于人類,也不屬于吸血鬼,超出神父的權限。”
“又或者,只是單純地太著急了,沒有顧上。”神無畏頭一次提出自己的見解,“畢竟黎風變成了他的同類。”
林覺弱弱地補充一句:“我覺得偽裝術也發揮了用處……”
這些都是神父失去掌控的可能條件,既然無法分辨,那就干脆讓這些條件全部復現。
“等今天晚上吧,也許是最后一個夜晚。”
徐峰自信地說道,將每個人的心放回肚子。
回到房間,他沒有困意,而是坐在床邊,靜靜等待黑暗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