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農支開母親后,緊繃著臉看著李唯唯。
“小唯,我們談談。”
李唯唯點頭:“我也想和您談談,我們一些結婚的事宜。”
“小唯,爸爸可能時日不多了。”李月農滿臉黯然,嘆了口氣。
李唯唯驚訝看著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爸爸時日不多了,所以想和你聊聊,”李月農就在街邊的一條石凳上坐下,心事重重,“我現(xiàn)在腦子很亂,不知道公司怎么辦,你弟弟怎么辦,你奶奶怎么辦。”
“您怎么了?您這樣子有點嚇人。”李唯唯心往下沉,她緊張地看著父親。
“胃癌,中晚期了。”
“啊?”
這個消息不亞于晴天霹靂,炸得她腦袋嗡嗡的。她雖然平時和他爭吵,和他叛逆,但是他是她父親呀,血濃于水,她怎能不緊張。
“醫(yī)生怎么說?”
“手術,化療,但是也不一定能延遲多久的壽命。”李月農抱著頭,一副絕望的樣子。
戴琳和簡星提著漁具和水桶從街上經(jīng)過,兩人瞧了一眼這邊,遲疑一會,還是走開了。
“看這個樣子,似乎父女倆又吵架了。”戴琳撇撇嘴。
“唉,這個事咱們不好說,還是走吧,煮魚湯去。”簡星嘆了口氣。
戴琳看看水桶里的魚獲,開心點頭。
“這條紅鯉魚是我釣的,我要養(yǎng)起來。”
“行,你養(yǎng)起來吧,一會我去給你做一個養(yǎng)魚的裝置。”
兩人說說笑笑走了,戴琳臉曬黑了些,但神采奕奕的,看得出今天心情不錯。
李唯唯扶著父親,想讓他去宿舍休息一會,好好商量治療方案,但父親不愿意去。
“算了,不去了,你奶奶知道會著急,我不想讓她知道。”
“那你準備什么時候去手術?我到時候排個假,去醫(yī)院陪你。”李唯唯抓著父親的手,心急如焚。
父女倆對視,李唯唯眼眶濕潤了,上次這么抓著父親的手,可能還是童年了。
李月農很久沒有見過女兒這么緊張的眼神了,他凝視她,目光愧疚。
“你不恨爸爸了嗎?”
“父女之間,哪有什么恨不恨的,我只是煩你,什么都要干涉我。”
街上人來人往,不時有人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投來異樣的目光。
“您還沒吃飯吧?要不我們去飯館吃點?”李唯唯問。
“沒什么胃口。”李月農實際上已經(jīng)餓得不行了,但還是做出一副厭食的樣子。
李唯唯心疼地說:“吃點清淡的,多少吃點嘛。”
父女倆進了一家飯館,恰好看到戴琳和簡星也在,兩人把今天釣的魚交給老板了,正等著吃鮮魚湯。
“李叔叔,小唯,你們來,咱們一起吃,今天戴琳厲害,釣的魚比我還多!”簡星熱情邀請。
戴琳挽著李唯唯胳膊,興高采烈地說著她的戰(zhàn)績,李唯唯心事重重,努力保持笑容聽著。
戴琳湊近她耳朵,小聲問:“怎么了?又和爸爸鬧矛盾了?”
李唯唯鼻子一酸,她拉著戴琳到一邊,哽咽說:“我爸病了,很重的病。”
“啊?怎么回事?”
“說是胃癌中晚期了。”李唯唯一下子沒忍住,眼淚大顆掉下來。
她怕父親看見,增加他的心理負擔,偷偷擦掉眼淚,強忍著難受。
“那你好好陪陪他,平時你們總是針鋒對麥芒,現(xiàn)在對他好點吧,唉。”
“嗯。”
簡星喊她們過去,飯店老板已經(jīng)端出來一大盆鮮魚湯,雪白的魚湯像牛奶似的,看著都令人垂涎。
李月農早已經(jīng)饑腸轆轆,卻還要裝作無精打采的樣子,好像對這一鍋湯毫無興趣。
李唯唯坐在他身邊,給他盛了一碗湯,柔聲說:“先喝點湯,簡醫(yī)生和戴老師在水庫釣的,新鮮,營養(yǎng)。”
簡星好奇地看著她,悄聲問戴琳:“她今晚怎么那么孝順?”
“去,她平時不孝順嗎?”戴琳瞪他一眼。
李月農和簡星客套幾句,端起碗喝湯。魚湯鮮美至極,他努力控制著,只喝了一小碗,然后吃了一小碗米飯,吃了一點蔬菜。
李唯唯看他吃了東西,心里舒服點了,等他放下碗筷后,她謝過簡星,扶著父親出了飯館,沿著小鎮(zhèn)街道散步。
“今晚住哪呢?”
“回家里住一晚吧。”
“家里沒人,被褥都撤了,要不你睡我宿舍吧,我和奶奶睡,你睡我床。”
“也行。”李月農點頭。他有點感動,若是平時,女兒估計巴不得他離得越遠越好,哪會讓他住宿舍。
他也暗暗高興,估計這個主意對了,能讓她盡快回城,盡快離開許言。
“我先消消食,我們爺倆說說話。”
“好。”
晚上有點變天了,風吹得寒意襲人,李唯唯抱著父親的胳膊,依偎著他取暖。
長大以后,她從來沒有這么近距離和他相處過,此刻,她感受著他的溫度,有點想哭。
“爸爸最后一次牽你的手,大概是十五年前了……”李月農也感慨萬千。
“爸,你要堅強點,盡快安排手術和治療,你一定能好起來的,胃癌的成活率還是很高的。”
“爸爸也想放下一切,早點去治療,但是……”李月農愁容滿面,拍著她的手說,“但是公司那么多事情,群龍無首,爸爸放不下呀。”
“工作重要還是身體重要,命都沒了,工作還能做嗎?”
“話雖然這么說,但現(xiàn)實殘酷呀,爸爸的公司不繼續(xù)運作,投入的資金怎么辦?爸爸不賺錢,治療的錢哪里來?要去好一點的醫(yī)院手術,化療,那都是一筆龐大的數(shù)目呀。”
李唯唯無言了,確實,道理輕飄飄的,現(xiàn)實才是真殘酷。
“你弟弟還小,你又不在我身邊……”李月農說著,聲音哽咽了,“爸爸大半輩子,第一次覺得這么脆弱,這么無助。”
李唯唯沉默了,她已經(jīng)猜出,父親心里的想法。
她站住腳步,手緩緩放開他的胳膊。
李月農看著她,失望地問:“你要放棄爸爸嗎?”
“阿姨能幫你嗎?”李唯唯啞然說。
“她能幫我什么呢?她現(xiàn)在除了帶孩子,打麻將,什么都不會,我的病情還沒敢告訴她,若是告訴她,她估計會覺得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