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棠梨煎雪

月修竹的營帳前，侍衛(wèi)都退得遠(yuǎn)遠(yuǎn)的。

“你們怎么在這兒？王爺呢？”若是不能守在帳前，要他們來做什么。

“王爺……不讓屬下靠近。”

“為何？”

逝煙大約也猜到了為何，他是病了吧，不想讓太多的人曉得。可她不是一般人，怎么能將她也瞞著。

擺擺手，逝煙不為難他們：“你們就在這兒守著吧。”

來到青州后，她和月修竹并沒有多少時間好好在一起說個話，算算時日，離上次給他把脈已經(jīng)七八天過去。那時，他的身體無大礙。袁將軍說他太過勞累，這時生病，應(yīng)該跟舊疾沒關(guān)系。

逝煙也沒急著去見他，先繞去廚房給他做道湯。

前幾日她去采藥，發(fā)現(xiàn)了幾只棠梨，便采了回來。

按理說，棠梨花四五月份才開，結(jié)果更是往后延遲一些。怎么在這寒冬臘月就結(jié)了果，滋味肯定也不如正常月份的好。

有勝于無，逝煙把棠梨洗干凈，捧了一手的新雪，在寒冷的季節(jié)，煮了道甜湯。

端著一碗棠梨煎雪，走進(jìn)月修竹的帳中，聽著他壓抑的低咳聲。逝煙心中一道意味不明的情愫閃過，閃得太快，她抓不住。

大概那道情愫是什么意思，逝煙還是明白的，她真是心疼極了他。

月修竹躺在榻上，閉著眼。案上擱置著零零散散的信件，軍中紀(jì)律雖嚴(yán)明，他這般隨意真是叫逝煙哭笑不得。

輕輕走過去，將棠梨煎雪放在一邊，逝煙拾掇拾掇亂得不忍直視的案桌。

瞥到一封信，是從京城送來的。

信上，帝王咄咄相逼，用理用情用法，幾乎什么詞都用上了。

看得逝煙心煩，隨手壓到書信的最下面，眼不見為凈。京城里的人知道什么呀，只知道流寇遲遲除不了，將士遲遲回不了家。

最終把矛頭都指向月修竹，月修竹何其無辜？

“逝煙……你怎么來了？”方才在閉目養(yǎng)神，睡眠極輕，不過是瞇了一會兒，逝煙來了他都不知道。

“給你端點(diǎn)東西過來，袁將軍說你太累了。”說著，拾起被擱置的碗，給他送去。

一股棠梨的清香撲鼻而來，夾著新雪的清洌，味道聞著是挺好聞。

嘗了一口，月修竹又嘗了一口，一碗湯很快就喝完了。

棠梨煎雪下了肚，他感覺好多了。逝煙在給他整理書信文件，動作卻是越整越慢。

“他們還想把你逼到什么地步？他們又還想你做到什么地步啊？”逝煙心疼地流了滿臉的淚，視野模糊到看不清人。

這種壓迫人的信件，不是一兩封。幾乎是隔一兩天就送來，堆了案上滿滿都是。

月修竹聽著逝煙的控訴和發(fā)泄，心有戚戚：“我沒事的，你別難過了。”

他真是沒用，看看把一個云淡風(fēng)輕的女子逼成什么樣了。想說聲對不起，只怕說了之后，逝煙會崩潰。

她不想聽他說對不起，他知道。

“逝煙，隨我出城迎接他們吧。”估摸著時辰，也快打完一場了。

“嗯，你有事要跟我說，不要再一個人扛著。”

月修竹咳了幾聲，溫柔地笑了，應(yīng)一聲：“好，我聽你的。”

邊關(guān)戰(zhàn)事吃緊，逝煙一個人顧不過來，她不僅要照顧他還要照顧全軍傷員，又要考慮吃食，他是真的不想讓她太操勞。

如今叫她發(fā)現(xiàn)了這些信，要是不跟她說，她肯定得跟他急。

輕輕嘆息一聲，他想把她護(hù)得好好的，為什么這么難？

在風(fēng)中等了許久，月修竹的身上很涼，有逝煙緊握他的手，給他傳遞溫暖。月修竹的唇角始終是上揚(yáng)的，看起來氣色好很多。

等到大軍回城，他們兩人飛雪拂面，竟如白頭夫婦。

“吶，修竹，我們真的一起走到了暮雪白頭。”逝煙悠長著聲調(diào)，一腔好嗓動聽婉轉(zhuǎn)。

“是啊，白頭到老了。”月修竹回應(yīng)著她的溫柔。

戰(zhàn)又打輸了，每人都是灰頭土臉的，狼狽得很。袁將軍也是無顏面對西王，他領(lǐng)兵打仗多年，還未有過這么狼狽的一天。

“末將有辱皇恩，請王爺責(zé)罰！”

啪……袁將軍穿著厚厚的鎧甲，跪在地上。西王要是不處罰他一番，他心里不好受。打了敗仗，就應(yīng)該要接受軍法處置。

月修竹咳了咳，咳得面色緋紅，在風(fēng)中等了許久才等到他們回來，著涼了。

“回來就好，辛苦了。”月修竹溫著聲音，溫潤如玉，君子如蘭。

“末將……沒臉起來……”袁將軍低著頭哽咽著，不讓人看見他此時老淚縱橫。

逝煙心有所感，不經(jīng)歷戰(zhàn)場不懂得人能相逢一場是多么不容易。將士戰(zhàn)場廝殺，又需要多大的勇氣。

逝煙說：“將軍快請起，酒菜都備下了，回去用膳吧。”

見西王和王妃不僅不責(zé)怪，反而禮遇有加，有的人感動有的人不以為然。感動的人淚花閃閃，不以為然的人態(tài)度輕蔑。

這些，月修竹和逝煙都不放在眼里。不管他們怎么想，他和逝煙做好了自己想做的就可以了。眾生這么多，在意每個人的想法不是要累死了？

入了城吃罷飯，月修竹和袁將軍在商議對策。他把這幾日想出來的辦法給袁將軍一說，聽得袁將軍兩眼發(fā)亮。

不知不覺兩人暢談了兩個時辰，逝煙進(jìn)出多次，見他們在商談沒有多加打擾，轉(zhuǎn)身出了營帳。袁將軍出來時，正見她站在外邊，風(fēng)把長發(fā)吹得飛舞颯沓，很美。

“讓王妃久等了。”

“沒耽誤你們談事就好。”逝煙說著，揚(yáng)了揚(yáng)手上的藥，“我先進(jìn)去了，將軍請便。”

月修竹喝完藥，賬外傳來吵鬧聲，正想問是怎么回事，逝煙說去看看。兩人走出賬外，聽到兩人在激烈地爭吵，袁將軍氣得讓人拉開快要打起來的兩人。

“不服氣什么啊，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shí)？一個病怏怏的王爺來這么做什么？打仗是會死人的，不是兒時的過家家？真晦氣！”滿心眼都瞧不起西王，不好好在京城享福，來這里折騰他們做什么？

“王爺能夠拋下身份來到這里，我等應(yīng)該心存感激！你崇拜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這么危急的時候，王爺來了。他身體不好，吃的喝的用的跟我們一樣，這點(diǎn)就足以讓我欽佩！我不許你再侮辱王爺！”

“誰不知道他是被貶來這里的？吃的喝的不跟我們一樣，難道還要像供祖宗一樣供著他嗎？”

“胡說八道！”

月修竹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原來，他們是這么看待他的啊。

作者有話：

/(ㄒoㄒ)/~~我感覺要穩(wěn)定一個時間更新是有點(diǎn)不可能了。

不過日更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