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是個好地方，如花似玉的娘娘們最喜歡待的地方就是御花園。

美人兒們都愛花花草草，尤其是寂寞的美人。

沉妃剛從寢宮出來，要穿過御花園去面圣，瞧見云貴妃正對著盛開的花兒出神。

“這不是貴妃姐姐嘛，怎么有空出來曬曬太陽了？”

云貴妃入宮多年，向來都在寢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跟皇后井水不犯河水，皇后對她缺席每日的請安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云貴妃側頭，笑道：“待久了出來走走，免得發霉了都沒人知道。”

“那姐姐好好待著，皇上等著我呢，我去見了皇上再來找姐姐玩兒?！?/p>

云貴妃眉頭一挑，沉妃是一天不顯擺就不舒服是嗎？

也懶得與她計較，笑著點點頭。

沉妃笑得花枝招展地來到御書房：“總管，皇上今兒怎么有空招我來??？”

皇帝心，海底針啊，他哪里知道。

“這個，娘娘進去不就曉得了。”太監總管腆著臉，笑道。

沉妃飛了個眼神，笑容艷艷地，朝里面走去。

“袁馨那兒怎么樣了？”皇帝也不跟她講虛禮。

沉妃頓時明白了找她來的原因。

“估計著已經找過西王妃了，大約跟您預測的一樣?！?/p>

沉妃見他現在心情好，不由得多問了一句：“皇上，您打算如何處置凌云飛？”

講真的，她是覺得真殺了有點可惜。

“怎么你也來當說客？”

沉妃沒忽略那個也字，這么說來是有人求過情了？

“臣妾這不是在替皇上惜才嘛……”沉妃嬉笑著，“誰這么大膽敢在這個當頭，觸您的霉頭?。俊?/p>

皇帝和沉妃是夫妻，更是朋友，就沒太拘著性子：“除了西王和丞相還能有誰，他們一唱一和的還以為朕不知道，那點小心思?！?/p>

“那皇上的意思，是放人還是不放？”

“西王說讓凌云飛一起去蜀中治水，丞相說讓凌云飛戴罪立功，你說朕放不放人？”

這話說得好不憋屈，沉妃暗笑。要真是不想放人，誰又能說什么。

明明是水到渠成的事，非說得不情不愿似的。

“可臣妾想不通，皇上下這么一大盤棋，究竟是為什么?！?/p>

別說沉妃想不通，除了皇帝自己，就沒第二個人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只是不想看到修竹，會變成先帝。

皇帝感慨了一句：“朕虧欠修竹太多了……現在醒悟過來，想要彌補。可他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要?！?/p>

一個人的根基穩不穩，就看他的權勢掌控得怎么樣?；实塾幸饨o月修竹兵權，看他挑的都是什么人。

光有賢名有什么用。

沉妃聽著，不吭聲。

“他只對逝煙上心，這點隨先帝?！被实垭m也說念舊情，到了今天也對月貴妃念念不忘，論起深情來，他遠遠不及先帝。

“朕怕他也跟先帝一樣，為情而傷。沉香，朕坦白給你交個底，這天下，我是想給修竹的?！?/p>

沉妃咯噔一下，皇帝是很久沒叫過她的閨名了。

天下交給誰，對沉妃來說其實都沒什么差別，品言太小了。

“這次只是個小試探，要是逝煙通不過，那他們倆也只能緣盡于此了。”

月修竹早晚要當皇帝，只一個側妃逝煙都容忍不了，那日后修竹君臨天下，她要如何？

“可是皇上，您就沒想過，西王不甘心緣盡于此？”

皇帝沉下臉色：“不甘心也得甘心，朕不會讓修竹重蹈先帝覆轍?！?/p>

唔……這種事情很難說的嘛。

沉妃不會蠢到和皇帝爭個是非對錯，便聰明地轉了個話題：“橫豎我這個壞人是做定了，要是西王妃怨我，皇上您可得保護好我?！?/p>

“她不會的。”逝煙各方面，都跟凌皇后如出一轍。

要說怨，頭一個怨的就是她自己。

也就是為什么，西王大婚那夜，他瞧見逝煙的第一眼就覺得相熟。

那種氣定神閑的神態，幽蘭一般的氣質，太像從前的凌皇后。

“沉香，你說，一個女人會真心實意幫助傷她負她，讓她心灰意冷的人嗎？”不知想起什么，皇帝問。

“別人我不知道，至少我不會。都心灰意冷了，怎么還能真心實意？”

皇帝忽而一笑：“說得也是，是朕大意了。”

“哎？”

“沒事了，你先回去吧?！?/p>

……沉妃覺得莫名其妙。

更覺得莫名其妙的是，剛出御書房就有人來說，皇后有請。

天真是要變了啊，安分守己的云貴妃頻頻出宮門，不怎么來往的皇后派人來請她，不知有什么事。

“皇后只請本宮一個人？”

“據奴婢所知，是沈小姐進宮了，皇后請了您和云貴妃一同去鳳儀宮。”

原來，是沈清尹聽說了西蘭苑張燈結彩，似乎要辦喜事。她是沈家的女兒，身系著沈家的興衰榮辱，眼下西王是儲君最有利的人選，她自然很關心西蘭苑的動向。

遂進宮，詢問皇后此事。

皇后一聽，叫人打聽了，說是西王要納妃。又驚又喜。

西王總算是想通了，再問要納哪家的姑娘，一說是袁馨，皇后當場就不高興了。摔了茶盞。

“這個西王！要納妃怎么不問問本宮的意思！”

要她說，納妃也應該納沈清尹啊。等沈清尹過了門，尋個什么法子休了凌逝煙，正妃的位置就是沈家的。

到時候沈老幫襯一下，西王坐上帝位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娘娘，是清尹不才，西王看不上眼吧。”沈清尹委婉地提醒皇后，還有兩位娘娘在呢。

有的話，不宜在臺面上說。

皇后原本以為西王是要聽她的話娶沈清尹的，才叫人請來這兩個人，好顯擺顯擺。

現在倒好，白白叫她們看了笑話。

皇后心一煩，也就顧不上還有外人在。

云貴妃近日來不再過那深居簡出的，時常出來走動。沉妃有意跟她聯手似的，但凡云貴妃在的地方，就有沉妃的身影。

“臣妾出來久了，有些乏了，先行告退。”云貴妃含笑起身。

沉妃尾隨：“臣妾也該回去看看品言了?！?/p>

皇后大手一揮，讓她們走。

走了一段路，云貴妃停下，對沉妃說：“妹妹好聰慧，可是姐姐奉勸你一句，莫要作繭自縛，害了別人，也害了自己。”

“多謝姐姐關心，這作繭自縛嘛，呵呵……咱們在宮中多無聊啊，總要有點消遣不是嗎？也要努力看看，才曉得究竟是作繭自縛呢，還是破繭成蝶。”

云貴妃一怔，笑了笑：“既然你執意如此，我就不勸了。明明看得到前車之鑒的我，還要去撞南墻，隨你吧?！?/p>

如果不是沉妃從中周旋，袁馨又怎么會想要嫁給西王。

這都是他們的事，她該提點的提點了，仁至義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