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管拉了拉她的袖子：“姑娘，您悠著點。”
那畢竟是皇帝陛下啊……這輩子沒人敢指責過他的不是。
“你這是心里話？”
初心在氣頭上，語氣不見得多好：“皇上想聽真話還是謊話？”
“有什么區別？”
初心說：“或許你當皇帝當習慣了，聽謊言也聽習慣了，謊言呢往往很很順耳，而真話么太露骨可能不太好聽。”停了一會兒，她又說，“我是怕你身子骨聽不得逆耳的話……”
皇帝臉上全是病色，他露出個虛弱的笑：“你想說真還是假？”
初心說出心里話：“富貴權勢好比東邊日頭西邊雨，但總有風水輪流轉的時候，來日期望他人何等心待己，今日便以同等心待人。人都有老的那天，宮中權勢之爭必不可免，陰謀算計層出不窮，我只是個小女子，得了皇上蕙質蘭心四字，能守得西王身體安康便是不負圣恩。”“初心……”她說話說得溜，壓根沒覺得哪里不對。
一直旁邊的月修竹卻很敏感地聽到“蕙質蘭心”這個詞，這是他們大婚時，皇帝封她王妃時的贊詞。
她……想起來了？
月修竹有點緊張。
“啊？干嘛？咱有事回頭說……”應了他一聲，初心又轉頭去看著皇帝。
“西王的身體其實不是很好，更是沒心力去爭什么，只求溫和待人，將來大勢一定老了也能安身立命。講真的，皇帝陛下，你們家兒子能活到現在真心不容易，別老想著他這樣那樣不好。”
皇帝也留意到了她說的“蕙質蘭心”，看月修竹緊張的模樣，他也沒多在意初心的不規矩。
反而笑問她：“你是在指責朕枉為人父？”
“非也。皇帝陛下是明君，心懷天下，身上系著萬千百姓的命運。坐上這個位子，確實是在有些事上注定要留遺憾的。畢竟皇帝陛下先是國君再是人父。權衡下來，您對西王已是極好。是圣明君主，更是優秀人父。”
這樣的口氣，這樣的神態，像極了西王妃。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皇帝神色一凜，似乎要將她看出個洞來。
初心突然也想起了大婚那日，皇帝當場稱贊她蕙質蘭心，封她西王妃。
“我……”
“她是兒臣的妻，唯一的妻。”
皇帝心里詫異，面上卻沒表現出來，總管卻吃驚地張大了嘴。
這……在宮中混久了，總管早成了人精，這么大的事，他決定閉嘴不跟任何人提。
“朕明白了，丫頭，若見到你母親，代朕問她好。”皇帝疲倦地將頭往里偏了點，揮揮手，“你們走吧，讓朕清凈會兒。”
初心還想說什么，被月修竹一把拉走。皇帝要清凈，就給他清凈。
宮燈一路接一路飄啊飄，很好看，初心看得目不暇接。
一不留神踩到自己的裙擺，險些栽倒，撲進一個清香的懷抱里。
“怎么不看路，在想什么。”不是指責，只是淡淡地，還有點笑聲。
初心彎起一個笑，很乖巧可愛：“我在想，為什么你不問我是不是想起點什么了呢？”
“那又有什么關系，你想得起來也是我的妻子，想不起來也還是我的妻子。”月修竹溫和如舊，他還是沒底，索性就不問。
是啊，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沒自信，在她面前。
初心好心情地彎起他的手臂，歪著頭笑：“你說得也對，不過我還是想告訴你，我想起來了。”
月修竹的手有點顫抖：“……真的？”
“你很緊張？是真的。”
月修竹穩了穩，故作淡定地說：“哦，沒有，只是很歡喜。”
初心皺著鼻子，一看就知道他在說謊。她沒拆穿他，只是盯著他笑。
“你們！”
兩人一塊望過去，西王妃和涼國公父女兩人親密地站在一起。西王妃，哦，不，華佳人異常憤怒，要不是涼國公攔著，她肯定都沖過來把他們撕了。
當她發覺西王和這個初心有什么糾纏的時候，所有人都說她想多了，西王對她是專一的，西王不是那種會移情別戀的人。
所有人都叫她要相信西王。
現在呢……她只覺得臉被打得好疼。
月修竹連看都不看她一眼，攬著初心：“我們走吧，別讓貴妃等久。”
“呃……”初心回頭看了華佳人一眼，覺得她有點可憐，“畢竟現在她還是你的王妃啊，就這樣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你沒想起來之前，我確實還有打算跟她演演戲，現在你都記起來了，我沒興趣了。”
她不怕自己膈應，他還怕跟不喜歡的人太過親密惡心呢。
華佳人氣得渾身發抖，眼淚水兒流個不停，看著真可憐。
涼國公安撫地拍拍她：“閨女，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的，你不能奢望堂堂王爺只守著你一個人。”
“爹……我從沒這么奢望過……”
偷來的幸福，能維持得多久，就算沒有初心，萬一哪天真正的逝煙回來了，她又能怎么辦？
“其實，我更恨我自己，得不到他的心。”不然，也不會有這么難堪的一天。
“娘娘，您叫我什么？”涼國公有點腿軟。
華佳人不想裝了，裝得太累了：“爹，我是佳人。”
“什么？”
這場宮宴，除非沉妃沒來，其他的都來了，包括已經說明了要和月修竹分道揚鑣的九皇子。
看到西王妃也來了，皇后不悅地嘟囔：“她怎么來了，鬧心。”
八皇子坐在皇后身邊，也看到了已經恢復情緒了的西王妃，笑道：“她來了正好，不來這出戲不好唱。我特意請來的，母后要對她好點。”
皇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又要搞什么鬼，說給母后聽聽？”
風瀾湊近皇后，在她耳邊輕輕嘀咕了兩聲。皇后意味深長地看了初心兩眼，繼而寬慰地對著風瀾點點頭。
初心被皇后看得心里毛毛的，拉了拉月修竹的袖子：“哎，我覺得皇后和八皇子之間有陰謀。”
“確實有，你要跟在我身邊，一步不能離開。”
初心舉起手發誓：“我保證！”
月修竹摸摸她的頭：“乖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