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的夜晚,海濱區的小吃街熱鬧非凡。
白不言正吃著一盒烤生蠔,沿路閑逛。
他腦子里還回味著之前聽課的內容,口中念念有詞——
“天然圖騰……”
“圖騰是信仰的外體現,異能是信仰內在體現,二者互為表里,映照著本人的思想與三觀……”
“理論上人人都有異能潛力,并且本身的能力必然和潛意識最深處的信仰正相關……但絕大多數人,終生都沒能覺醒。”
那我的信仰是什么?與此相關的先天異能,還有圖騰,又該是什么?
這是個問題。
白不言想起課上那個老師講的,所謂廣義層面的“信仰”,其實定義寬泛。
那大抵代表一個人內心堅定不移的信念……那可能是某種理想,某種哲學,或是低端的一點的,就是某種宗教。
仔細想來,所謂信仰這東西,大概也是要“患難才能見真情”的。
而自己這些年過得按部就班,倒是沒遇到什么人生抉擇,危機關頭……所以可能信仰潛藏在心底,還沒有找到吧。
不過,想覺醒異能,還有一個暴力的辦法。
那就是想辦法進入夢的底層。
“隨著一個人不斷進入自己夢境的深處,大腦的運行功率會逐漸到達極限,從而不得不削減不必要的部分。”
“夢境的場景會越來越小,內容越來越少,物理規則越來越魔幻……”
“不必要的東西都消失,那剩下的就是最重要的東西。”
“到了最底層,人的夢里就只會留下唯一的物什。”
“那樣東西就是你的信仰,嗯,也是你的異能。”
……
吃了一陣子,白不言腳步停下來。
他隨處找了個垃圾桶,將吃完的盒子一丟,又再找小攤販買了一份涼拌海蜇血。
工資日結,可不就是該這么花的?
“麻麻的,這海灣城市是不一樣。”
“海鮮食材比老家那邊的新鮮多了,那生蠔塊頭還大,又肥又便宜。”
“然而這些南海的土老帽一點都不會做菜,配料蘸水啥啥不行,這么好的食材全糟蹋了,下次買食材我自己做試試。”
異域飲食給他的印象大抵如此。
比起東方故鄉的飲食,這些地方的各種東西用料都是高質量又實惠,香腸無不是純肉餡,牛奶也是味道醇厚無可挑剔……海鮮老板甚至賣貨都不給你摻水,實在得讓人想哭。
然而,這些歪果仁不會做菜。
本地居民的料理水平實在是太捉急了,蔬菜除了涼拌就是燉湯,海鮮除了生吃就是干煮腌制,烹飪手法極其單調,實在叫人恨鐵不成鋼,大呼糟蹋了好東西……
這群人啊,干煸也不會,紅燒也不會,鹽焗也不會,更遑論什么復雜的先煎后煮的,石頭燙飯的,砂鍋燉煮的做法了。
“早知道就該帶兩瓶辣醬,下飯菜,豆瓣醬什么的過來……嗝兒!”
吃飽喝足后,白不言四處溜達著。
照理說,其實這么晚了,不該出來逛夜市。
羅特群島的治安一向不好……如果是舊城區貧民窟什么的,大晚上的什么小偷劫匪都常見得很。
不過公寓附近的城區還算安全,再加上當地人也說通用語,因此安全系數還算靠譜,所以學姐就把他放出來了。
但前提是,十點前必須回房,禁止大半夜鬼混。
自從“遇襲被刺”,又異常流鼻血后,學姐對他的看管就變嚴了。
“說起來……到這邊快一個星期了。”
“畢業設計的內容,到現在還沒個苗頭呢。”
本該是來普查當地人的心理狀態,并做出異能潛質評估什么的……好吧,實際上白不言完全不知道這種論文怎么寫。
按照往屆學生的傳統,其實這種事大多要靠前輩提攜,導師指點的。
也就是說,里面很大一塊要靠明衣。
“反正工作一陣子再說吧,哎。”
白不言繼續閑逛著。
他并不知道,自己現在正被一臺懸空的無人機遠遠盯著。
……
……
與此同時,明衣正端坐在書桌前,和導師視頻對話。
“情況就是這樣,程教授。”
“本期匯報內容恐怕沒法樂觀……僅僅不到一星期,我這兒就攤上了不少事。”
她一邊和導師對話,一邊在紙上寫著什么,并不時切屏看另一個畫面。
電腦屏幕的中央是導師和藹的臉龐,而右上角的一個小窗口,顯示著無人機視角,鏡頭中心始終對準著大街上閑逛的白不言。
“我恐怕暫時沒法再接待其它后輩的學弟學妹了,或者您可以喊他們過來,但我沒法投入太多精力去輔導他們……”
“就光這小子一個人就夠麻煩的。”
“先是被人莫名其妙地扎了一針,然后昨晚又在浴室暈倒……”
“而且就在第二次接客的時候,他居然在夢里嘗試著給客人灌輸思想……就是這樣。”
聽到明衣的抱怨,老人啞然失笑。
“我理解你的難處,明衣。”
程教授摘下老花鏡,揉了揉眼。
“不過像意念灌輸這種不成熟的技術,你本也不該教給學弟才對……”
“但問題是……我沒教他。”
明衣攤開手,耐下心解釋著。
“作為一個新手,他是自己領悟到了意念植入的手法,這叫我怎么說?他才第二次入夢,第二次。”
“……”
視頻另一頭的老人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才又確認了一遍:“僅僅第二次入夢,就能自然領悟到,給人洗腦、并植入思想的手段?你確定嗎?”
“沒錯。我們很早就認識了……”
明衣毫不掩飾地說道。
“但直到最近我才發現,白不言在入夢里的天賦,是現象級的。”
“他的理性相對穩定,目的性明確,而且沒有多余的同情心,不會對投影人物手軟。”
“我猜將來……他可能成為優秀的盜夢者,催眠師,或是夢殺手……但唯獨不可能成為解夢師。”
“因為他行為本能,一直都彰顯著冒險、激進和侵略性……幾乎是在肆無忌憚地干涉他人的夢。”
“哈哈哈……”
程教授聽到這里,微微一笑。
“明衣,你還是這樣怕麻煩……總想不干涉他人,這種想法太理想化了。觀測本身就是一種干涉,只是影響小一些罷了。”
“我知道,但……我很早就認識白了,那時他的性格就有這種苗頭了。”
但明衣卻搖頭否定。
“過去我沒多想,只覺得是小男生固有的淘氣和中二病,現在回想起來,他的性格和天賦早就有苗頭了……這份藥劑,不過是催化劑而已……”
“我是希望向您提前舉薦一下,這小子很可能是你們以后需要的,進攻型的人才。”
“好,來日方長。只要他能通過申請,倒不是不能考慮。”
二人仿佛交接工作一樣的對白,就此結束。
而最后,明衣猶豫一下,又問:
“程教授……我想再確認一次,最近的一連串事件,真的是巧合嗎?那些人真的是沖著他來的,而不是我?”
老教授想了想,還是答道:
“根據已有的情報,我們認為你的身份并未暴露,不太可能是針對你。”
“那就真的是針對他的?可是……他初來乍到,為什么會被那些小教派的人如此關注?”
“明衣……我還是要糾正你,世界并不是完全由理性和科學構成的。”
很出乎意料,老教授居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科學之外依然存在其它的東西。而那些東西,也同樣值得尊重。”
“關于潛意識和人類異能,我們科學層面的研究其實還很初級,未必就比那些迷信人群高到哪里去,畢竟……”
教授的話到此為止,后面的明衣沒有再聽下去了。
因為她切屏時注意到,白不言的無人機監控視角,出現了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跟在他身后。
“抱歉程教授,我可能得先掛掉了,有點急事。”
明衣迅速站起身,從書桌下的暗夾層里抽出手槍,塞進槍袋。
“我們又要有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