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不言拎著箱子,走出臥室時,便看到了一幕“少女祈禱”。
只見客廳墻角,擺著一個三人合一的怪異神像。神像周邊擺著一圈幾乎燃燒殆盡的白蠟殘骸。
莉莉雙目緊閉,對著神像跪地祈禱。
“創造世界,注視著一切的神明啊……”
“請讓神啟降臨……賜予眾生看破幻象的眼睛。”
“讓我們不被世間表象所惑,洞徹其背后的真實……”
她就這樣低聲細語,念誦著圣典中的語句。
此時房間的燈光并未打開,四處昏暗一片,唯有蠟燭的光閃爍搖曳,讓少女的身影隨之搖擺。
恍然間,白不言揉了揉眼。
他突然有了某種幻視——
莉莉正跪拜祈求的神像,仿佛活了過來……有了各自的神態表情。
那神像是由二女一男,三個人物組合而成,背后是一座燈塔。
其中長發垂下的頭號女神端坐在最高位,氣質肅穆而沉靜;體態妖嬈的少女神坐落中位,兩只袖口中有刀刃尖端若隱若現;最后是被鐵鏈束縛的男子,半跪伏地,面目猙獰憤怒,似乎目眥欲裂。
三個神明姿態各異,仿佛有著某種親緣關系,五官面貌都有些相似。
不,是我看錯了。
那神像分明沒有什么面相才對。
三位一體的神,臉部均只有模糊的輪廓,而并未仔細雕刻五官。
只是,他們的眼睛……
“嗯?!”
白不言突然揉了揉了眼。
就在剛剛,他與其中一個神像對視時,似乎被一抹紅光刺痛了眼睛。
應該只是巧合吧。
“哎……先知?您醒了?”
“您成功了嗎?”
莉莉聽到聲音,便起身回頭,看到了白不言。
“嗯,幸不辱命。”
白不言也痛快地點點頭。
“已經搞定了……倒是出乎意料的順利,我本以為至少會需要幾個療程的。”
“再過十五分鐘左右,他就會醒來,但因為酒精的作用,我不能確定他是否還能保持清醒。”
“但即便操作目前看來是成功的……我還是不能確定會不會有副作用和后遺癥。”
“還是丑話說在前,這次我算是出于友情幫忙,不收費,但也不負事后責任。記得我們的約定,要好好保密。”
“嗯……”
莉莉點點頭,也沒再說話。
她猶豫了一下,想著要不要勸白不言留下吃個宵夜,或是住一晚再走……?
但此間,白不言已經重新穿好外套,收拾好了箱子。
“莉莉啊,如果這個家實在撐不起,你和姐姐就也就別強行撐著了,讓它該碎就碎了吧。”
他假裝不經意地隨口說著。
“人生,終究不過是一個人過活。”
“沒必要非得依靠家庭,不是嗎?”
言至于此,也算仁至義盡。
但莉莉顯然還有其它的疑問——
“那……先知,你也看到了我們家過去的事嗎?”
她抬起頭,似在征求意見。
“你覺得父親和母親他們……變成今天這樣,到底是誰的錯?”
“大人的世界不分什么對錯的。”
白不言只是搖頭,拒絕了正面回答。
“我們東方有句諺語,清官難斷家務事。我只是來執行工作……你們的家事,我不會插手。”
“與其思考對錯,我勸你不如多想想解決方法,還有最壞的打算。”
“噢……”
莉莉低下頭,似乎有些失落。
也許是因為心目中的“先知”說他不會再插手,又或許是因為他的言語。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莉莉也同樣有些早熟。
她已經大致明白了白不言的態度。
“不論如何,還是多謝您出手幫忙……如果您今后還是要做解夢師的話,我會推薦其它朋友給您的!”
“我會說,您是最好的解夢師!”
“謝啦。”
白不言也笑顏以對,心想自己這還是個沒畢業的實習生呢。
如果這么早就開始有回頭客,甚至親友介紹客戶了,倒是生意興隆。
“那就告辭了,下次再見。”
他向莉莉揮了揮手,轉身便要出門。
但只聽一陣門鎖轉動的聲音——
咔。
大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莉莉,我回來了。”
一個褲腿下是機械足的女孩,打開了門。
正是莉莉的姐姐,安雅。
在看到二人的同時,她愣了一下。
“你是……白不言?之前的解夢師?”
“你怎么在這?”
“這個啊……”
白不言也略有意外,但很快笑了笑,拿出了提前準備好的說辭:
“莉莉最近說心情不太好,總做噩夢,所以就叫我來看看她,順便入夢看看有沒有異狀……”
“嗯,姐姐,我已經沒事了。”
莉莉也很配合地點點頭。
“先知是很強的解夢師呢。”
“……”
安雅看著唱雙簧的兩人,也沒再說什么。
她心中掠過一絲懷疑,但又很快掐滅。
這些日子,家里麻煩不斷。
那個廢人父親依然在不斷惹是生非,并偷拿家里的錢……
自己長時間在外工作,幼妹獨自看家,還要讀書。如果壓力大了,她產生些心理問題,不得不求助解夢師,倒也可以理解。
從臥室里傳來的鼾聲,可以判斷那個混賬父親還在酣睡……就算莉莉年紀小不懂事,也不至于當著父親的面,和才認識幾天的男人做什么吧?
一定是我想多了。
“那倒是多謝你幫忙了。”
心中無數想法掠過,安雅最后還是這樣答道。
她脫下外衣和義肢鞋套,倒沒有開口挽留白不言,只是又轉口提起了舊事。
“順便一提,自從上次治療后,我的心病幾乎完全好了,你們確實厲害。”
“那個夢的具體內容我記不太清了……我只記得其中起主要作用的人,應該是你,對吧?”
“過獎了,率性而為罷了。”
白不言一語雙關地敷衍著,便打算告辭離開。
他說話間,已經從門口走了出去。
“我等下還有事,就先走了。”
“嗯,有空叫上你那位同事,有空的話,我請你們吃個飯吧?也算表達感謝。”
安雅帶著妹妹,送他到門口,突然說道。
“而且,有件事,我也想和你們聊一聊……”
“戰爭快要來了,你們知道嗎?”
“啊?”
聽到這句,白不言的腳步一頓。
他猛然又想起,進入那場桌游前,無限階梯沖所見的“預兆幻象”。
那些是戰爭的預兆嗎?
“安雅,你聽說了什么嗎?”
他佯裝鎮定,又回頭詢問。
“沒什么,也許只是戰士的直覺吧。”
安雅勉強擠出苦笑,捋了一下頭發。
“其實對你而言沒什么……”
“就算這兒爆發了戰爭,你們光憑著東方人的身份,估計也會被故鄉的飛機提前撤離出去,也沒多少人敢動你……”
“而我們小市民可不同。”
“主權并不是什么國家都配享受的……正如做人的權力,也不是每人都能享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