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白不言和明衣一同來到黑街的小診所。

灰色地帶的生化診所往往是半夜來客，白天倒反沒什么人來看病。

醫生劉一城早早就在診室等候了。

“來，慢慢聊吧。”

一見到二人，他便指了指沙發，示意坐下談。

幾張診斷報告早已擺在茶幾上，還附帶幾份外國文字的醫學論文……白不言壓根看不懂上面的專業名詞。

劉一城率先開口：“小老鄉，你已經看過我發的東西了吧？”

“已經知道了，那個納米機器人。”白不言點點頭。

“對，嚴格來說，這東西應該叫‘人造無機細菌’……它的體積要大一些，但勉強也和納米機器人是一類，可以叫它們‘納米蟲’。”

“能做出這種東西的科研機構，全世界滿打滿算，一共也不超過兩家半，我相信你們已經有懷疑目標了，對吧？”

“目前這事兒，就我和我老婆，還有你們二位，一共四個人知道。”

“出于安全考慮，我建議大家共同保密。”

不，還有一個人。

安吉拉，她也知道。

白不言一邊點頭，一邊心里暗想著，那個小洋妞可是罪魁禍首。

“說實話，目前為止……對這種微米級別的東西，我們沒什么好辦法。”

生化醫生雙手一攤，打算開誠布公了。

“目前理論上可能存在的治療方案，有且僅有三種。”

說著，劉一城拿出第一份文件。

“第一種辦法，用強EMP解決。”

“微型機器人也是要依賴內部電路才能運行的，它們自然害怕電磁脈沖……”

“如果你想消滅體內的所有納米蟲，那就全身上下，徹底掃一遍高強度EMP，它們自然就會被解決。”

“那……就這么辦？”

白不言正要答應，卻見身旁的明衣搖了搖頭。

“不可能做到的。”

她長嘆一口氣，翻著那份文件說道。

“人類先有的科技，還無法做出小型化的EMP設備。”

“能做出強脈沖效果的EMP裝置……最常見的是太陽黑子，人工引雷，或者核彈。”

“這些基本都需要大型的設備，而且價格極高，影響范圍廣……”

“不止如此。”

劉一城又補充道。

“而且這樣做是有隱患的。”

“在你體內死掉的納米蟲，它們的殘骸依然會留在體內，一時間很難代謝出去……”

“這些遺骸不會活動，但很難說會不會導致新問題。”

話說到這，白不言也就明白了。

“行吧，我明白了……第一個辦法是沒法用，那下一個呢？”

“第二種辦法，是全身大換血。”

“……哦，還有血透析。”

劉一城拿出第二份文件。

這份合訂文件里，大概記錄著各類相關療法的案例。

“目前按組織切片來看，你體內的大部分納米蟲主要集中在血液和組織液內，以體液為媒介進行運動。”

“如果能找到同血型人的大量血液，然后全身大換血，問題也就解決了。”

“等，等一下……”

聽到這，白不言一陣汗顏。

他指了指文件里的記錄，又問：

“咱且不說，上哪找那么多健康人血液……”

“我看著案例上的幾個病人，渾身大換血之后，很多都有不良反應啊。”

“包括白血病捐骨髓的，排異反應都很要命的。”

“沒錯。”

劉一城點點頭，承認道。

“而且就算你事先在醫院……預留過自己的血，想做自體血回輸……也會多少有點不良反應的。”

“要知道昔年不少染上毒癮的有錢人，都嘗試過靠換血來戒掉……成功的還是寥寥無幾。”

“而血透析也有相似的問題……”

“從理論上，的確能靠離心機或者濾膜，把納米蟲從體液里分離出一部分來。”

“但這樣不僅不徹底，而且本就會對血液造成傷害……而且價格成本也不低，根本沒有專門的設備，專門的濾膜。”

“……好吧，那最后一種是？”

白不言聽到這，已經有些絕望了。

要不下次做夢的時候，請求夢中女神來解決算了。

也不知道她行不行啊。

“最后一種辦法，是解鈴還須系鈴人。”

劉一城將最后一份文件丟給他。

那正是有關雄鷹集團生物分部的“海妖計劃”相關資料。

“按目前實驗結果看，這些機械納米蟲，是需要定期接受指令的……”

“這種指令的形式并非電信號，而是像螞蟻一樣，接收化學信息素。”

“你注射的第一份藥劑里，其實應該含有三種成分。”

“第一部分是溶質，也就是納米蟲本體；第二部分是溶劑，也就是高純度夢之沙；第三部分……就包含著指令信息素。”

“這些納米蟲，原意應該是好的……它們當前的任務只是第一步，打算先改換你的眼瞳與視網膜結構，修改骨骼晶格結構，改寫部分大腦灰質……”

“而后面是什么步驟，我們并不知道，也沒法給它們發送指令。”

“理想情況就是，你去想辦法聯系雄鷹公司，找到當初制作這份藥劑的人，讓他給你提供你后續信息素，給納米蟲依次下達完整的后續指令……”

“如此一來，這些小機器人不僅毫無威脅，甚至可能從此成為你的助力，讓你的肉身獲得前所未有的強化，從此成為超人。”

“嗯，就是這樣。”

聽完這一席話，眾同時陷入了沉默。

像納米蟲這種尖端科技的產物，不知怎么就跑到了白不言身上，已經很離譜了……

而現在，居然要指望那家倒了大霉，被人竊取了科研成果的敵對勢力，乖乖提供“售后服務”？

簡直是癡心妄想。

“倒也不是不可能。”

明衣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可以去聯系下學校那邊，讓他們給求求情，說不定有機會……但，對方的開價可能會很高……”

“等一下，劉醫生。”

白不言摸著下巴的胡茬，打斷道。

“這種改造人體的納米蟲，規劃的改造步驟應該是有時限吧？而且，它們自己也會有壽命對不對？”

“應該是的。”

“那如果它們一直沒得到下一步命令，會怎樣？”

“……會持續不斷地重復第一個步驟，比如沒完沒了地破壞你的骨髓結構，嘗試替換成新的東西，最終過猶不及，導致一系列疾病，甚至……死亡。”

“這個第一步的期限大約是多久？”

“不確定，但納米蟲的體積畢竟很小，改造速度是有限的……因此預估在半年以上，幾年以內吧。”

“好吧……我明白現狀了。”

白不言深深嘆了口氣。

他回想起夢中那位神秘女神，在上次解答疑惑時，與他的對話。

——“如果我輸了這場游戲，會發生什么？”

——“你會從此失去選擇的權力，并看到你最不想看到的事發生。”

白不言現在有了一個猜測。

在那個夢中，自己的一切游戲操作，都伴隨著“籌碼”的消耗。

而布袋子里的“籌碼”是種類似流沙的東西……會隨著游戲的進行而不斷減少。

他現在猜測……

那個籌碼的名字，叫做“時間”。

當時間耗盡，就會發生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