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蘇擇總算明白為什么他家境困難了。
一室一廳的房子,客廳內只有幾個木板拼裝的桌椅。電磁爐和鍋碗瓢盆是放在地上的,蘇擇的書本也只是整齊地堆在角落。
臥室內,一個頭發黑白相間的女人正借著泛黃的燈光剪著窗花。女人半坐在床邊,一只腿支撐著地面,另一只褲腿卻空蕩蕩的。
床邊是一張掉色的書桌,桌子邊立了一個拐杖,桌子上除了一個在播放音樂的收音機外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窗花。
一股窒息的感覺直達胸口,女人的長相和地球上的母親完全一樣,可卻不如她健全。蘇擇鼻子酸澀,咬著嘴唇走到了桌邊,把江念詩送來的餐盒收好。
“聽收音機說,異能者要在所有學校招生了?”
聲音也完全一樣,卻帶著一份四十歲女人不該有的滄桑。
鮮血的味道已經侵占了蘇擇的味蕾,他低頭應了一聲,不敢讓母親發現他的窘態。
“去報個名吧?”母親是在征求蘇擇的意見,沒有任何命令的味道。
“恩!”蘇擇又應了一聲,“我去寫作業了。”隨后,他大步走向客廳,他想加快步伐,卻又怕步頻的變化會讓母親有別的想法。
這個世界是陌生的,但身體卻告訴蘇擇是熟悉的。
在沒有徹底了解這個世界之前蘇擇本不打算接觸更多的東西,可他現在必須去報名,因為那是進入內環的捷徑。
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蘇擇本能地從一疊書的最底層抽出一個厚厚的筆記本,翻開之后蘇擇的陰郁的心情有了一絲好轉。
這是一本日記,蘇擇的日記。
再看向疊書本,最底層有好幾個筆記本,他全部拿了出來,果不其然,全是日記!這是蘇擇整整十年的日記!
蘇擇如獲至寶一般從十年前的第一天開始看,他知道,這便是他了解這個世界的捷徑!
八歲時候的蘇擇已經沒了父親,而母親也從未向蘇擇提起父親的過往。單親家庭,殘疾的母親,讓蘇擇早早擔起的家庭的責任。
苦命的母子本住在一棟危樓之內,生活極其艱難,一日三餐都是奢望。
即便如此,母親依舊堅持讓蘇擇上學,蘇擇也沒有讓母親失望,在學校一直是他人難以追趕的學神。
看著日記中對艱難生活的描述,蘇擇的眼眶有濕潤了。
如果這個世界才是真的,而地球的生活不過是黃粱一夢,那他自己是不是在刻意忘記那些記憶呢?
泛黃的燈光熄滅了,整個外環也瞬間陷入了黑暗之中。
卑微的城市外環,每日用電時間是早上9點到晚上9點,不過醫院、學校、警察局以及一些聯盟的部門除外。
這些不停電的地方也是外環的人們最向往的地方,因為成為那里的正式編制之后便相當于在內環有了工作,自然也就有了入住內環的資格。
比如蘇擇的班主任馬薈蕓,她便是學校的正式編制,在內環是有居住地的。
蘇擇終于明白為什么他會將學習的地方選在這個角落,因為即便停電了,借著窗外的月光,他依舊能勉強看清日記本上的內容。
苦命母子的生活隨著蘇擇的成長漸漸好轉,初三的蘇擇開始在外打工,做的最多的便是輔導功課。
在外環,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像蘇擇母親這種即便生活不好也堅持讓孩子上學的少之又少,可誰家的父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不識字呢?
所以蘇擇便開始辦補習班,開始教導那些從未上過學的孩子。他與母親現在的住所就是靠他的工作換來的,沒有房租,但要每周給這里的孩子們上三天課。
蘇擇發現,在他的日記中從未提過江念詩的名字,他甚至故意翻看最近的日記,但都沒有她的名字。
不難看出,即便是樓上樓下的鄰居,即便是一個班級的同桌,他與江念詩都從未有過交集。
所以說,今日他的種種行為已經反常了。萬幸的是,有一個末日的借口,有一個能讓人徹底變化的借口。
月亮終于從窗外走開,蘇擇也只能摸黑來到自己的床墊上,蒙上被子消化日記的內容。
臥室內的母親聽到了客廳的動靜,她知道自己苦命的孩子已經躺下。盯著漆黑的天花板,母親撇過頭看向桌子上的收音機。
黑暗之中,她只能隱約看到收音機的輪廓。
黑暗之中,兩行熱淚從女人的眼角流下。
“十七年,你一走了之,把最痛苦的生活留給了我。
旭哥,你知道嗎?今天早上聽說末日降臨的時候我竟然有種解脫的感覺!我不敢跟蘇擇提末日的事情,他太敏感了,我怕他會以為我想尋死。還有一年的時間,終于可以去見你了。”
黑暗之中,女人內心深處的話無人知曉。
······
“喲!堂堂丁家大小姐竟然有這種閑情雅致來觀賞民生。”
筒子樓外的夜空中,一男一女踏空而立。
女人上身穿著黑色的西服,下身是一條快到腳踝的黑色束身長裙,長裙開叉到大腿。腳上是一雙黑色的高腰跟鞋,跟鞋之下踩著一把浮空的匕首。
男人穿著一身黑色的休閑西服,一雙黑皮鞋比這夜空還要漆黑。
丁瑤依舊注視著蘇擇家客廳的窗戶,沉聲道:“你來干什么?”
“九十九個天選之人,九十八個順利完成夢境,唯有這一個中途醒來。任誰都會好奇過來看看吧?”男人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
下一刻,丁瑤目光一冷,嚇得男人在空中后退半步,輕笑了一聲,“嘿嘿!開玩笑呢!老板們只是讓我過來看看而已,不會有其他人來的。”
“然后呢?”丁瑤的聲音帶著一股命令的味道。
男人聳聳肩,“確實沒有覺醒異能,可惜啊!浪費了一個名額。”
聽到男人的答案丁瑤的臉上略顯失望,她也感應不到異能者身上該有的能量波動。可如果面前這個男人都感應不到的話,那么就沒有任何希望了。
男人整個人斜躺在空中,“也不知道老太太怎么想的,恰巧會選到他,該不會是你暗箱操作了吧?”
丁瑤苦澀地笑了笑,“我欠他們的,十七年來不敢與這對母子有任何交集,好不容易能有個機會,我自然要去爭取。”
“代價不小吧?”
丁瑤沒有回答,男人也沒有追問。他仰頭看向月亮,感慨道:“都十七年了,那時候你才10歲吧?要不是蘇旭小隊拼盡性命,你站不到這里。”
女人的身上再次散發出寒意,聲音也冰冷了許多,“那些人,也付出了代價。”
“可還有一家人你動不了,若是把他們也滅了,你早就帶這對母子回丁家了。”
丁瑤確實滿臉的不屑,“那一家人,需要蘇擇自己動手!走吧!我不能消失太久。”說著,丁瑤腳下的匕首調頭,直指內環的方向。
男人卻沒有動,眸子里閃過一絲貪婪,嘴角上揚,“怪不得你今日能跟我說這么多,原來是怕我發現這里有一件不朽物。”
“你確定,要為了一件C級的不朽物和我在這里動手嗎?”丁瑤冰冷的聲音再次出現,之前是針對那些仇家的,而此刻是針對他的。
男人瞥了眼丁瑤,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么多年了,只要和蘇旭有關,你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此刻,丁瑤的腳下踩著一把匕首,胸前也有一把匕首懸浮著。
“竟然還暴露出自己可以控制兩把武器的事情,以你的性子,這應該當做保命的殺手锏來用才對吧?”
男人皺起了眉頭,一方面是在批評丁瑤,更多的是震驚丁瑤如今的實力。
對于這種御物的異能者來說,數量決定了實力。兩把匕首,真的打起來,男人確定自己沒有勝算。
胸前的匕首收回,如今的丁瑤能聽出來男人沒有惡意,或許正如他說的,但凡和蘇旭有關,她都會變得不理智。
男人踩著夜空轉身,但卻猛然回頭看向蘇擇家的方向,臉上是一種說不出的驚詫。
“怎么了?”
男人眨眨眼,嘆息道:“不清楚,總覺得那個方向有人在看著我們!可能是最近跟著師傅拍電影太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