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我甩掉鞋子撲到床上看短信。
沒有絲毫猶豫,點開那些未讀短信,從第一封開始看。
全是彩信。
一張張照片上,是五顏六色的明信片。
明信片背后,熟悉的字體映入眼簾。
【來到這邊兩個月,終于習慣這邊的生活。偶爾想起以前的日子,覺得還是挺開心的。如果你愿意,還是希望和你做朋友。】
【今天在院子里看到一只松鼠,嘴里塞滿了堅果,還貪心不足向我討更多的堅果。忽然就想到你最喜歡吃碧根果了。為什么會想到你呢?有點不明白。】
【上個星期去社區健身中心的路上,看到兩個**欺負一個姑娘。想來能把**打進醫院的你,真的很了不起。這里是褒義上的了不起。在夸你。】
【來到這邊四個月了。真奇怪,晚上睡覺之前,會想起之前的事。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都是好學生,沒有輕易惹是生非的話,現在會怎樣呢?你還會和我告白嗎?我還會拒絕嗎?】
【心里煩。】
【看到一個人,很像你。有點想你。】
【我這是怎么了?】
【想回來找你。】
【分開這么久才發現某個人的重要性,會不會顯得我比較愚蠢?】
【Allthebegingingsaredelightful,thethreshouldistheplacetopause.】
【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
三十七張明信片,三十七條彩信,安安靜靜躺在手機里。
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號碼,對我而言,宣告著一個時代的結束,同時,揭開了另一個應逝去時代的序章。
我抱著抱枕,倒在床上,長吁短嘆。
引得凱文與凱蒂跑過來圍觀。
我直起身子,看著他們。
凱文歪著腦袋看我,大尾巴左右搖擺。
凱蒂個子小,蹦跶起來看我,然后直接跳上床,腦袋一低,拱進我懷里。
我很受用。
接著,凱文也要跳上來,被我一腳踹開。
“干坐著有什么用!”
我下床。
就算我是個比較獨立的人,這種情況果然還是應該找個人分享一下。
可是,找誰呢。
我沉默。
我沒有那種可以毫無顧忌,相互傾訴心事的朋友。
于是我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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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信一直沒有發出去。
編輯了很多條,挑挑揀揀,總覺得詞不達意。
最后我把手機扔在一邊,穿上大衣去了唐哥的舊書店。
出乎意料的是,已經晚上八九點,小白還在那里。
“哦呀,你在這里住下啊,這種時間還在。”
我說。
唐哥抱著一大箱舊海報從二樓倉庫下來,把箱子放在一邊,捋一把臉上的汗,隨手將外套丟在書堆上,坐下來。
“我和小白在商量做件大事。”
“嗯?”
“改裝書店,開一個咖啡館。”
“哎?”
“覺得那樣比較能賺錢。”
我想笑。
恐怕拍照的人比付錢的人更多吧。
“好想法。”我這樣說,“聽你這語氣,小白也算咖啡館股東之一?”
“我只是過來幫忙而已。”小白低著頭,彎腰拾起唐哥的衣服,拍了拍上頭的灰,掛在墻上的掛鉤上,又轉身對我說,“下周一,我去學校辦退學手續。”
我有點吃驚。
“當真這樣決定了?”
小白雙手環抱,點頭。
“我想清楚了。退學。”
意料之中的結果,不算太吃驚。
“好吧,這樣不能經常見到你,還挺想你的。”
“想他了來我這里!”唐哥立刻站起來說,“叫你的朋友都過來。”
“有免費咖啡給喝嗎?”
“那個。。。你的免費?”
“得,當我沒說。”
我攤手,唐哥露出微笑,看起來特別憨厚。
然后,我發現,小白也在看著他。
和沈微瀾看九哥時候的表情很像。
我突然覺得此處沒有我的立足之地,局促得編了一個理由,倉皇逃離。
還有什么地方能去呢?
我一個人在大街上游蕩。
遠遠看見吃飯回來的那群人。
陳苾宏走在前頭打電話。
他那奉命監視的妹妹拽著季冬云的袖子,與他有說有笑。
呵,連季冬云都離我這么遠啊。
猛地想起,從接到短信到現在,我根本沒有考慮過季冬云。
雖然有著復雜的原因,但連一個念頭都沒有的話,是否能夠說明一些事呢?
天平在搖擺。
而我,我這樣的人。
根本沒有資格做出選擇吧。
或者說,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
無論是季冬云還是馮玉策,他們都值得更好的人。
那個人不是我。
我轉過身,招了一輛的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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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我以為的輾轉反側,被深沉的睡眠取代。
或許我的身體在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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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剛到學校,就看見李燦手里抱著兩大團毛線。
這是搞什么?
“小愛快來快來!”
李燦招呼我,讓我讓她繞線。
一邊碎碎念,說著圣誕禮物要送任理自己織的圍巾之類的話,說著,自己怎樣跟在隔壁纏腳老太太身后偷學織圍巾還被她的大兒子發現的事。
我看著毛線一圈又一圈團成球,再看李燦嘴角上揚的弧度,忽然覺得一切都很美好。
她愛著一個男生,盡管不確定將來會怎樣,依舊努力過好現在的每一天,還給他織圍巾。
而我,連當下都過不好,畏縮不前。
“小愛。”
李燦捅了我一下:“換另一團。”
我繼續撐開雙手,一面聽李燦說她的任理如何如何,一面盤算著自己的事。
季冬云和馮玉策,這不是二選一的選擇題。
但,我的當下與未來,卻是必須要做出選擇的。
我需要弄清楚自己的心。
可,哪里有那么容易?
于蘭的到來,讓我的心緒散亂。
“。。。老季眼光不錯吧!”
于蘭進班時候,正說著這句話。
我一回頭,就看到她舉著雙手,向沈微琪炫耀自己手上的新手套。
覺得心臟痛。
我回過頭,耳朵卻還長在于蘭身上。
“昨晚去買的!我那討厭的哥哥,說什么要回家,就把我們拋下了!還是老季好,一直把我送回家!——啊,小愛!早!”“早。”
我沖她點點頭,卻笑不出來。
只覺得喉嚨堵得慌。
不是為于蘭,而是為季冬云。
我的遲疑與矯情,讓他不滿。
一手抓著過去不放,一邊貪心乞求未來的美好。
卻忽略當下人的感受。
這樣的我,十分卑鄙。
必須做點什么。
于是李燦纏好線之后,我立刻給季冬云發了短信。
那封短信證明,我不僅心臟經常短路,大腦也會。
我對季冬云說:“咱們兩個都分別有別的追求者了啊。”
發完我就后悔了。
許久,季冬云的短信才到。
我捂著雙眼點開,透過指縫瞄。
他回復。
“哦。”
我胸悶。
沒有否認,也沒有表態,只是一個哦。
那時候我想,我敗了。
敗給了自己過于復雜而矯情的心。
又過了一會兒,另一條短信進來。
我看著號碼,咬著嘴唇,猶豫很久才終于點開。
那是馮玉策的短信,簡單的四個字。
“待會兒見。”
什么意思!要來學校嗎?還是說——
“安靜,都安靜。”
班主任走進班,身后領著另一個人。
我聽到前排女生的尖叫,聽到男生的議論,聽到李燦的嘀咕。
“轉校生?怎么從來沒有聽說過。”
那邊,馮玉策站在講臺上,微笑。
“大家好,我叫馮玉策。”
班上一陣喧騰。
我低下了頭。
比沈微琪出現的時候,還要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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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于俗套。
這是我最希望看到的結果。
按照現在的情況,我可以根據標準偶像劇或言情小說的規則續寫出一系列或喜或悲的結局。
這樣我就不會糾結。
可結局真的會來嗎?
書里以兩人在一起皆大歡喜為結尾,但書外頭的生活還是要繼續的,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出續集。
就像小學畢業的時候,我以為沈微琪的戲份已經結束。
就像華倩林被開除之后我以為她真的會在兩年之內死掉。
但是現在呢?
這個故事,會以怎樣的姿態迎接“未完待續”四個字呢?
我期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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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玉策的出現,無異于給煩悶的高中生活注入一劑強心劑,整個班級都處于一種莫名的精神振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