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天沒有那么冷,露天籃球場上打籃球的人也漸漸多起來。
這天,我被季冬云的短信召喚過去,唐哥也在。
因為去年年底那件事,我一直沒好意思再和他們聯系,這次唐哥過來,大概是有話要說吧。
果不其然,唐哥一見我就沖過來,一拳打在肩膀上,差點把我撞飛。
他面帶喜色:“真行啊你!”
我揉著肩膀,疼得咧嘴。
季冬云擋在我前頭:“唐哥你輕點?!?/p>
“啊,瞧我!小愛別誤會!我是高興!”
我忍著痛,笑:“你高興就好。。?!?/p>
“關鍵是小白!”
唐哥的大嗓門讓周圍的人頻頻回頭。
原本這個頭就足夠引人注意,更別提這嗓門。
我后退半步,說:“他高興就好?!?/p>
“還有你那大表哥!”
“哎?”
我那時候才知道,自己無意中促成了一項壯舉。
大表哥用兩周時間記錄完整座城市的全部古建筑,然后去舊書店里尋找下一個目標。
因為這個契機,小白與唐哥和這個混血外國人認識,并且成了朋友。
然后,在某個一起擼串兒的晚上,借著酒勁兒,大表哥用一口正宗河南話對兩人發出邀請。
去別處找古建筑吧。
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就這樣拉開了序幕。
“等會兒!”
我按住唐哥即將飛走的理智:“老爹怎么辦!”
唐哥一怔,臉色陰沉。
季冬云拽住我:“你別管了?!?/p>
我別管?
還是說。。。
唐哥擺擺手:“也沒啥。今年太冷,沒熬過去。也好。走的時候沒受罪?!?/p>
我愣住。
我竟然不知道。
那天唐哥說天兒冷老爹提前回去的時候,我就應該意識到的。
可我竟然到現在才知道。
那個抱著三色貓,貼著墻根兒曬太陽的老爹,竟然就這么走了。
這太突然了。
我看向唐哥,說:“對不起。”
“你倒啥歉啊,和你又沒關系?!?/p>
我知道沒有關系??删褪怯X得心里堵得慌。
我以為死去的人,從國外完好無損地回來了。
我以為活著的人,在幾個月前就去世了。
季冬云又替我解釋了幾句,唐哥伸出手,按住我的頭,用了些力氣,然后瀟灑走開。
失去父親的兒子都這樣灑脫,我一個外人又矯情什么呢?
于是我平靜下來,對季冬云說:“他們走之前,咱們一起吃頓飯吧。”
季冬云點頭,又說:“不準叫竹子?!?/p>
“和他有什么關系啊。”
我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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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馮玉策有什么關系啊。
和我的過去有什么關系啊。
這些人,都是現在的我認識的,都是新的生活里的新的人。
或許有著千絲萬縷聯系,但,有什么關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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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又是數學課。
吳老師滿頭大汗講著三角函數的變換公式。
我抄完筆記,環顧教室。
李燦已經在頻頻點頭——不是贊同吳老師的話,而是在打瞌睡。
王夢雅低著頭,不知道在做什么。
馮玉策挺直腰桿,像一棵白楊樹。
沈微琪正和旁邊的人傳紙條,黑胖子全神貫注打游戲,高建依舊鎮守最后一排最后一個角落,聚精會神摳手上的死皮。
我往前看。
女班長張雯臉上滿是紅光,像是個領悟到終極哲理的宗教狂熱分子一樣,雙眼緊緊盯著吳老師。
男班長劉濤不像是學生,倒像是來開會的市領導,謙遜而低調,但派頭十足。
剩下的。。。
不認識。
不好意思,分班近一年,我只認識這些為數不多的人。
看完了一圈,我決定繼續聽課。
吳老師已經滿身是汗,干脆把外套脫了放在一邊,豪氣沖天繼續講題。
忽然,沈微琪蹦蹦跳跳跑上講臺,遞上去一包面巾紙:“吳老師你擦擦汗吧!”
全班一下子安靜了。
吳老師笑著接過來:“你怎么這么乖!”
班里笑開了。
李燦對著我咬耳朵:“裝的。”
我倒覺得這樣的行為并不討厭。
不能因為沈微琪的性格,就對她所做的所有事加以嘲諷。
兩節數學課結束,因為一點小插曲,我們這邊拖堂了。
窗戶外擠滿了從快班回來的人,吳老師連忙道歉:“先把門打開,叫孩子們都進來——我就拖一小會兒,把這一問講完就下課!”
三班的學生沒有一個反對的,倒是我們班這些外鄉人,敲桌子,合上書,收拾東西,等著走。
有點不像話呢。
“啪!”
我前頭,劉濤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連吳老師都愣住。
然后,配合默契的張雯站起來:“都安靜!好好聽課!”
我聽見黑胖子小聲罵了一句,更多的人選擇聽從。
就這樣,兩節數學課結束了。
我合上書之前,匆匆掃了一眼筆記,覺得以這位老師的功力,如果還有學生不會,那就只有兩個原因。
一是智商低,笨。
二是不愿意學。
前者沒希望了。
后者,要看老師的人格魅力啊。
回到班上,出乎意料,大蕊子還在等。
她坐在我的位置上,晃晃悠悠的翻看我的筆記,然后對我說:“你的歷史筆記呢?我怎么沒有找到?”
我有點奇怪:為什么要找我的歷史筆記?
我回答:“我都記在書上。”
“那你把書借我看看吧?!?/p>
大蕊子相當自然地把我的歷史書抱在懷里,好像那是她應得的東西。
這是她一貫對李燦的態度。
但不應該是對我的態度。
于是我拒絕:“下午有歷史課,我要看書。”
“下午才有呢。”
大蕊子沒有放下書。
我決定靜觀其變。
“那你下午上課之前還給我吧?!?/p>
“行,我走了!”
大蕊子和李燦打了個招呼,然后跑出教室。
李燦小心看我:“她。。。就那樣。”
我蹙眉。
李燦越發緊張:“下次我說說她。”
“不用。沒事?!?/p>
我說著這話,看了一眼于蘭。
她一直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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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第一節課是歷史。
一直到歷史老師進班,我也沒有見到我的歷史書。
李燦比我還要著急:“大蕊子怎么還沒來?要不你先看我的?筆記記在紙上吧!”
李燦不喜歡別人在她的書上寫字,從小學開始就這樣。
我從抽屜里掏出另一本歷史書:“我有。”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