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回音。
那樣多的回音。
重重疊疊。
浩浩蕩蕩。
越來越大。
紛至沓來。
最后一個成語不對。
應該是，鋪天蓋地。
這不是一個人能發出的足音——除了劉蕊，還有很多人。
為什么？
那足音越來越近，像是逐漸靠近獵物的鬣狗，因為饑餓而不擇手段，連腳爪踩斷枯枝而發出動靜都不在乎，只一心撲向自己的獵物。
那獵物是。。。
是我。
我的大腦開始快速運轉。
所有的征兆在頭腦中盤旋。
季冬云的電話。凱文的嚎叫。
還有之前穆小暮意味深長的微笑與她的忠告。
“就算只是在幕后看戲，還是會引火上身的。”
火。
我親手加的火，會燒到我自己身上嗎？
會燒嗎？
想看一下呢。
門后，究竟等著我的是誰？
門開以后，我面對的舞臺又是怎樣的？
就像初中時候一樣，我開始覺得興奮。
做壞的事，說不應該說的話，在禁止的邊緣嘲笑正常生活著的人與本應該遵守的秩序——
“小愛！”
有人在叫我。
就像站在懸崖邊時有人伸出了手。
是要拉我回去嗎？
還是要加入呢？
我回過頭，尋找同伴。
身后，門開了。
面前，同伴出現了。
我露出微笑。
你說的沒有錯啊。就算臉變了，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
比如這顆不安分的心。
我對馮玉策露出微笑。
他卻大驚失色——不是對我，而是對我身后的人。
身后等著我的又是什么呢？
我想回頭，可在那個瞬間，一只手拽住我的胳膊，拖著我奔跑。
誰！誰攪了這場戲！
我有點生氣。
可看到那個人的時候，氣憤被疑惑取代。
是季冬云。
他從哪里出現的？為什么現在拉著我往巷子口跑？他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不，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怎么敢攪亂這場戲！
我甩開季冬云的手，喘著氣停下。
已經出了巷子口，巷子深處隱約聽得到馮玉策的聲音——他在喊什么？
他為什么也在這里？
腦袋里亂成一團，像是吃了有毒蘑菇產生幻覺一樣。
真是幻覺。
我甚至還看到了穆小暮。
她披著寶藍色的披風，靠著一輛停在街口梧桐樹下的亮黃色跑車邊，雙手抱肩，饒有興趣地看著我。
像是在看戲。
我是演員？
我和季冬云，以及在另一個場景里的馮玉策，都是演員？
“幸好啊。”
穆小暮走過來，將披風披在我身上，將我推進車子。
季冬云從另一側坐進來，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幸好你沒進去。”
穆小暮又說了一句。
我眨眨眼，大腦依舊處于瘋狂的狀態，完全理不清究竟出了什么事。
穆小暮雙手搭在方向盤上，眼睛往窗外看。
不多時，馮玉策走出巷子口。
臉上依舊帶著笑。
他拉開車門，對季冬云說：“你還要跟著嗎？”
季冬云看了我一眼，下車。
關車門。
啟動。
那兩人站在巷子口，像是并根生的桂樹一樣。
穆小暮從后視鏡看我：“你要回去把李燦救回來。”
我沒聽懂：“回去？回哪里？”
“我拿走了你的時間。”
小暮頭也不回，載著我去了城郊。
這條路我昨天剛剛走過，是去穆小暮家的路。
她帶我回家做什么？
拿走了時間是什么意思？
大團大團的疑問充斥著我的大腦，像是春日里泛濫成災的柳絮一樣堵住我的神經，叫我無法好好思考。
誰能給我一個答案？一個解決這所有疑問的終極答案？
終極答案。。。首先要有一個終極問題才可以。
我看向穆小暮。
“你能告訴我終極問題在哪里嗎？”
我的問題一定讓她摸不著頭腦，穆小暮一下子笑了，車子也停下來，她將我帶進寬敞溫暖的客廳。
透過毛玻璃我隱約看到后花園里坐著一個人——那大概就是穆小暮的父親穆振遠吧。
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呢？
“沒有時間給你泡茶了。”
穆小暮顯然很著急。
“我拿走了你的時間，兩個小時。”
她說的每個字我都聽得懂，但是連在一起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時間怎么會被拿走？
“昨晚你回家的時候應該也發現了，明明只在這里呆了一會兒，但回到家卻是十點半。因為那中間的兩個小時被我拿走，用在今天的現在——你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去解救李燦，當然，選擇權在你自己手里。”
說完，穆小暮就安靜等著我做選擇。
首先拋開時間被拿走這件事，我問：“解救李燦是什么意思。”
“呵，你不會不明白。”穆小暮歪著頭，笑，“敲門之后，你不會沒有察覺到。”
啊，那個啊。
我覺得理智重新占領大腦。
是的，我注意到了。
那不同尋常的，帶著貪婪與殺意的足音，如**野獸一般的喘息聲，還有門后傳遞過來的，對我有著致命誘惑的危險的氣味。
劉蕊家是開武館的。
劉蕊有著可怕的智商與情商。
劉蕊與李燦在學校里打了一架。
劉蕊約我們去她家的武館見面。
劉蕊和很多很多人。
等著教訓我們。
我笑了。
從被華倩林拉去挑釁混混，從在道館用過肩摔將劉備撂倒在地，從暑假在小巷將混混打成骨折，從在倉庫一起打群架。
從那時候開始，身為不良少女的郭媛愛就已經將這期盼危險生活的印記刻在了靈魂深處，無論過去多少年，無論偽裝乖乖女多久，這印記都抹殺不掉。
她原本就是不會安分的人啊。
可我能選擇的只有自己的生活，李燦不應該因為我的任性而被卷進來。
她不應該成為第二個馮玉策。
我站起身，走向穆小暮：“不管你說的那個什么，拿走時間究竟是什么意思。總之，我會去報警，救李燦出來——”
“現在還來得及嗎？”
穆小暮打開手機。
距離李燦打電話過來已經過去兩個半小時——她家比我家離南關巷要近得多，現在李燦一定已經。。。
所以提前拿走兩個小時的意義就在這里啊。
我對穆小暮說：“你是說讓我回去救她——不僅是回到南關巷，更是回到兩個小時之前李燦剛剛到達南關巷的時候？”
穆小暮露出微笑：“咱們小愛就是聰明呢。當然，選擇權在你手里，你也可以用這兩個小時和季冬云一起看場電影，又或者是和馮家的少爺去喝杯紅茶，聊聊過去的事——”
“送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