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季冬云身后走上前，從沈微琪那里拿到入場券，然后去了觀眾席。

落座之后不到五分鐘，我正在和季冬云交流最近凱蒂的生活趣事，李燦也來了。

身后跟著劉蕊。

國中時代的劉蕊，身高不過一百五十五公分——大姐啊，您是吃了哪個牌子的化肥，光長個子沒漲智商？

或許是我臉上的表情出賣了自己的內心，劉蕊黑著臉坐下，張口就問我：“咋？看我不爽？”

李燦臉上的表情僵硬了。我立刻換上笑臉：“沒有想到會遇到你們。”

心里暗想，錯怪化肥了。劉蕊的智商與情商和化肥沒有關系。

李燦則拉住我的胳膊，搖晃著：“沈微琪請你來的？”“是啊。我還有點奇怪呢，按說我們的關系沒有好到這個程度——你們呢？應該不是沈微琪邀請的吧？”

“不是。我們買票——”“是程理！票還是我搶過來的！”

劉蕊像是要邀功，搶著說出了真相，李燦立刻紅了臉：“那個……沈微琪的舞伴是我同班同學。他……”

我了然。

高中時代的李燦并沒有告訴我實話。從這個時候起，李燦就對程理有意思啊。放心放心，你們兩個在未來是在一起的哦。很般配的一對。

我露出微笑，對李燦小聲說：“我全力支持你們哦。”

“支持什么——啊，小愛你壞透了！”

李燦笑著打了我一巴掌，我后仰身子，結果直接撞到季冬云懷里：“啊，不好意思！”

那少年繃著臉，臉頰泛紅，一個字都不說。

是在害羞吧！

回過頭，李燦臉上笑意隱去，帶著點無奈：“不過不行啊。沈微琪手段太厲害。沒希望的。”

“啊？”

我似乎有點明白了。

劉蕊的補充則讓我徹底恍然大悟。

她說：“那個女人真是程理的好妹妹！說什么如果哥哥有了女朋友自己會很寂寞！呸！”

真是熟悉的稱呼。原來程理也是哥哥之一。

心中的因果鏈，終于補齊了。

李燦喜歡程理，但沈微琪用她慣用的一招阻礙李燦與程理交往。李燦心生不滿，至于怨恨，最后利用沈微琪家事將她趕出學校——或許如果沒有沈微琪國中的轉學，李燦和程理就不會在一起。

另外，我也明白了為什么沈微琪今天要邀請我過來。

和她與我的關系是好是壞沒有任何關系。

重要的是，如果來的人是沈微琪認識而李燦不認識的人，那么李燦就有理由將沈微琪和她的同伴排除在外，自己和程理聊天。而我與李燦也是小學同學，有我在場，李燦無法裝作不認識，這樣就會減少李燦與程理單獨相處的機會。

而她選擇我而不是同校同學，這個理由我想大概也能明白。

因為我不認識程理。

在不認識程理，與李燦看起來關系不錯，并且和沈微琪之前有過不算太愉快經歷的前提下，我會傾向于選擇與李燦在一起。

那么沈微琪，自然而然會和程理在一起。

若是換了同校的女生，很可能和程理關系更好，從而影響沈微琪排除李燦的目的。

真是個把聰明用錯了地方的人。

我想起之前穆小暮對我的評價：聰明是聰明，但是做不成壞事。

那是自然的。我啊，沒有把心思用在這種地方的習慣。

見風使舵，見機行事，將計就計，順勢而為，這才是我的風格。

那么，面對沈微琪的這些小心思，我該選擇哪個比較好呢？

答案很簡單。

我這次出來的主要目的是和少年約會！才沒有多余的心思做你的炮灰，成全別人的美事呢！之后要拜托你孤軍奮戰咯。

打定主意決定不理會沈微琪的小動作之后，比賽正式開始。

對于拉丁舞一竅不通的我，和明顯興趣不在此處的季冬云，我們兩個人的話題很快就偏向了另一個領域。

之前在茶館時季冬云提到過自己之所以認識穆小暮是因為一起在少年宮學美術，而我有幸在三哥的言傳身教之下斷斷續續學了點皮毛。于是在拉丁舞大會的場合下，我和季冬云熱烈而友好得討論起了關于繪畫的話題。

高中時代倒是看不出這少年擅長繪畫——不過看他的地理筆記和生物筆記，配圖和教科書上印出來的一般。

“說起來，我家樓下有畫室。這邊結束之后要不要去看看？”我趁機發出邀請。

少年臉通紅。

我說了什么讓他害羞的話了嗎？又不是去我家，只是畫室而已哎，馮玉策聽說是畫室的時候，那種失望可是達到了能夠讓他的應援團把我釘在十字架上游街那種程度的哦！少年你有點追求好不好！

出乎意料的，少年給出了另一個答案：“我知道那個畫室。最近，也在那里畫畫。”

“啊？”

我愣住了。

“什么時候！”

“就是……遇見你之后。”

少年低下頭，露出半個紅色額頭——和高中那個一臉冷漠帶著點霸道的季冬云完全不一樣啊！你是哪里來的純情少年！

我一巴掌拍在季冬云肩膀上：“為什么之前都不告訴我！”

季冬云立刻抬頭，但沒有說話。

我說：“那是我三哥開的畫室！你要是告訴我，說不定學費能給你打折！”

“啊……”

季冬云的神情有點飄忽，我似乎聽到了想要聽到浪漫回答的念頭被一腳踩滅的聲音。

他摸了摸鼻子：“只是巧合而已。去少年宮的距離太遠，去你家樓下的那個距離還好。而且……沒想到是你家親戚開的。之前都沒有在那里遇到過你。”

主要是因為我宅啊。沒有必要的事情不會出門。

嘖嘖，錯過了多少次與季冬云“偶遇”的機會。看樣子還是應該沒事抱著凱文出門遛彎，說不定就能撿回一個少年。

我露出微笑：“既然如此，更要去那里看看！正好也和三哥推薦你一下——”“不用了！”

少年差點站起來。

哎？是心虛嗎？明明之前聽說我要去九哥家的時候相當主動呢。國中時代的季冬云和高中我認識的季冬云，差別真大。

不過，高中時代我所認識的季冬云，是高中畢業之后又經歷了幾年大學生活的他，與現在相比至少有十年的差距。

這少年花了十年時間改掉容易害羞的習慣，變得冷靜自制又帥氣，卻沒有改掉對我的喜歡。

真是令我相當開心的事。

這次換我看著你成長吧。不用說太多話，只要默默看著你用最安全的方式，成長到我們分開的那一天，就好。

最后，少年還是沒有隨我去畫室。盡管如此，他還是一直送我到我家樓下。

沈微琪對于少年和我在比賽結束之后立刻離開的做法表示強烈不滿，李燦趁機建議她和我們一起走。大約是權衡決定程理的吸引力更大，沈微琪最終還是選擇李燦那邊。

我和少年同時舒了一口氣。

從高中的表現來看，季冬云和沈微琪的關系算不上親近。大約正如這少年所說，他曉得什么樣的女生可以結交。

想到這里，我突然有些后悔沒有弄清一件事。

在我因空難而死的那個輪回里，我和沈微琪，以及李燦，是怎樣的關系呢？是像之前高中那般水火不容？還是相對維持在一個不撕破臉皮的制衡點？

大概，只有一個人知道。

馮玉策。

擁有兩次輪回的記憶，一直看著我走向死亡與毀滅的那個人。

但，他有一段時間在國外，不一定知道我的高中生活吧。

另外，想要去追查兩次輪回之前的事，怎么想都有些天方夜譚，更不用說這其中的困難程度，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無意義的嘛。

我將自己對于這些不可知過去的過分好奇心歸咎于一種情緒的轉化。

為了避免自己因為對當下各種小苗頭產生惡趣味進而釀成大禍，因此將注意力轉化到其他的事件上。

以此，發泄自己無處安置的好奇心，同時，避免對今后的舉動產生影響。

大概就是出于這種心態吧。

想要弄清楚畫室里那個虐貓狂人的身份也好，猜測之前與沈微琪和李燦的關系也好，大約都是為了這個目的。

所以，為了今后的和平穩定發展，去搞清楚這些過去也是有必要的吧！我給自己的行為找到了充分的動機，然后撥通了馮玉策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