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終于轉過臉來，與我對視。
我倒吸一口涼氣。
那張原本應該如花般的臉龐，布滿皺紋。
這個女生只有一半臉是少女的模樣，另一半臉則蒼老如老嫗。
妖怪！
我要逃，手腕卻被那女生緊緊攥住。
“到底——啊！”
張嘴的瞬間，口被捂住。
一塊清涼的薄荷感覺的圓形硬物被塞進嘴里。
還是吃了下去。
會發生什么事！
會被卷入混亂時間軸？被奪取右半邊臉？還是陷入沉睡？
什么事都沒有發生。
我僅僅是吃了一顆薄荷味口香糖而已。
還挺好吃的。
一股涼意直沖天靈蓋，整個人瞬間清醒了不少，油然產生一種想要燃燒自己將未來數年全部作業一口氣寫完的沖動。
女生一把拽住我，將我按回秋千。
“接下來要說的事我不想重復，因此請你保持清醒。”
“啊……”
所以要我吃這個的原因是那個……
已經開始混亂了。
“那個，你到底是……”“如果一定要問我的名字，就叫我穆小暮吧。”
“可是你們兩個——”“名字只是個代號。請叫我穆小暮。”
“啊……算了。要說什么，請說。”
“那個畫畫的人的身份，你還沒有想明白嗎。”
“你是說那個八條？”我搖頭，“問了三哥，三哥沒有告訴我對方的名字。就算知道名字，我也不一定認識對方。”
“你認識。”這個穆小暮相當肯定地點頭，“仔細想想那個簽名，不要局限于中文拼音。”
“什么意思。”
我摸了摸下巴：和這個穆小暮之間的氣氛奇奇怪怪的，就這樣突然和睦而友好得開始討論起另一個完全不相干的人。
人生就是一個奇妙的經歷接著一個奇妙的經歷啊——前提是，不要宅在家里。
這個穆小暮將我的思緒引回正途。
“想想英文。比如新聞這個單詞。”
“news？有什么問題？”
“它是四個單詞的首字母合體。”
“north,east,west和south。我知道這個。然后呢。”
“如果那個w，也是某個英文單詞的首字母。”
這個穆小暮跳下秋千，走到中心花園的一片沙地上，撿起一根樹枝，寫下一個單詞。
我湊上去。
“winter,冬天？”
“還有另一個。”
這個穆小暮劃了一道橫線，然后寫下一個M。
“并不是M，而是W的倒影。W指的是WINTER，你身邊名字里有這個冬字的，只有一個人。”
這個穆小暮轉過頭，仰面看著我，有些四十五度新房角度的感覺。
略帶鬼畜。
我一下子笑了。
“怎么可能！不可能是他！那少年——”“那少年相當敏感。郭媛愛，你以為會走上扭曲道路的人，只有你一個嗎。你也好，季冬云也好，馮玉策也好。甚至是已經死去的劉備也好。你們，都是行走在懸崖邊上的人。稍不留意，就會墜入懸崖。你記憶里存在過的那個季冬云，是真正的他嗎？別忘了，那時候的他是帶著之前的記憶回到你身邊的。就像現在的你，經歷了那樣的結局之后，時刻提醒自己保持日常，才勉強控制住自己不失控。而現在的季冬云，并不知道這些。他，很危險。”
這個穆小暮說了一大堆，我卻覺得什么都沒有聽進去。
說什么啊！那個容易害羞的少年可是季冬云！怎么會像她所說，是個同樣容易扭曲失控的人？
那樣的季冬云就不是他了啊。
才不要被這個女生的胡說八道所蒙騙。
明明就是個連自己的真實姓名都不敢說出來的騙子。
我轉身要走。
這個穆小暮再次一把拽住我的手。
抬起頭，她就站在我面前。
這是什么速度！剛才她明明蹲在我身后的！
“我知道要你接受這個很難，但你必須記住這一點。季冬云現在的情緒很危險，處于臨界點，而你掌握著他究竟是正常還是崩潰的鑰匙，你——”“我說啊，你說了這么一大堆，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我甩開她的手，抬起頭，與她對視。
“明明連自己的身份都不肯說出來，還在我面前居高臨下得命令我。你到底是誰？我為什么要相信你的話？那個簽名的解釋也只是一家之言，根本沒有任何證據。想要讓我信服，至少告訴我，你到底是誰，為了什么目的而來。”
這個穆小暮后退半步，雙馬尾輕輕晃動，滿是皺紋的右半邊臉上，流露出悲傷的表情。
詭異極了。
簡直不像是人類。
“我，就是穆小暮。”她仍舊這樣堅持，“我只能說這些。不管我的目的如何，你必須對季冬云多加注意。”
這女生，已經被我質問到這種程度，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御姐氣質。
真是個莫名其妙卻讓人感覺不到危險的人。
我轉身往家走。
那女生在我身后說。
“我還會過來的。”
你是動漫里的反派角色嗎？每一話都固定登場，然后大喊著“我還會回來的”消失，中二病也要適可而止啊。
我開門，進家。
但是，那女生說的某句話卻縈繞在腦海中。
揮之不去。
“你也好，季冬云也好，馮玉策也好。甚至是已經死去的劉備也好。你們，都是行走在懸崖邊上的人。稍不留意，就會墜入懸崖。”
拋開季冬云就是虐貓人的論調不談，這個穆小暮提到了劉備。
我怎么忽略了這個人？
從輪回開始，一心撲在李燦和沈微琪身上，想方設法避免與華倩林認識，卻忘記在我國中時期性格扭曲道路上起到關鍵作用的這個人。
劉備，至今還沒有見到他。
雖然對他的想法也是和華倩林一樣，只要避而不見，不認識對方就會避免產生以后各種事端，但是這個穆小暮的話讓我意識到，或許我還可以拯救更多的人？
畢竟，在上一次的輪回之中，劉備死亡。
只要不和馮玉策扯上關系，作為一個普通混混生存，劉備也會平安無事。
這突如其來的收獲讓我有些激動。
明天去學校之后，就想辦法打聽一下劉備的情況吧。
至于季冬云情緒崩潰這樣的說辭，不可不信，不可全信。我還需要進一步的觀察。
那可愛敏感而害羞的少年，這一次絕對不會讓他受到任何傷害！
次日，在學校的調查讓我大吃一驚。
隔壁班——甚至整個學校，都沒有叫劉備的人。
難道和馮玉策一樣，在這一次的輪回之中換了學校？
我按照自己上一次輪回的記憶找到劉備的家。
這是一幢老舊的居民樓，單元門外貼著的褪了色的春聯被風雨侵蝕成不規則的襤褸衣衫。
拾級而上，聞著樓內陰暗的發霉味道，敲開記憶中的那扇門。
只來過這里一次，而且是好幾年前。但愿我的記憶還有效。
很快，門開了。
開門的是個中年婦女，一看就是劉備的母親——那雙沒有神采的眼睛和劉備簡直一模一樣。
對方上下打量我，皺著眉頭：“你是誰？”
“阿姨您好，我是劉備的小學同學，我叫——”“你找錯了吧。”阿姨作勢要關門。
我記錯了嗎？
“阿姨？劉備不住這里嗎？”
“劉備是誰？”
阿姨帶著疑惑反問。
我一下子愣了。
她問我，劉備是誰？
“難道不是您的孩子嗎？”
“你這姑娘，說你找錯了人你還不信！我們家沒有孩子。”
沒有孩子？
還是說我找錯了住處？
不可能啊。這人和劉備相似之處太多，若不是母子也一定有親戚關系！
當然，我弄錯的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
不管怎么說，這次沒有做充分準備就來，是我大意了。和阿姨道了歉，我轉身下樓。
似乎，又發現了什么不對勁兒的地方。
劉備在哪里？
我立刻給馮玉策打了電話。
電話那邊，馮玉策也很奇怪：“不應該啊。他沒有道理不和你一個學校。你再查查你們學校里的人，看看他是不是改名字之類的。我從這邊也想辦法查查看。”
“麻煩了！”
“不用這么說。說起來，怎么忽然想起來調查劉備？”
我想了一下，決定將這個穆小暮的事情告訴馮玉策：“電話里說不太清楚。你今晚有時間出來一下嗎？我們見面談。”
“你的邀請，必然有時間。”
約好了時間和地點，我立刻給三哥打電話，家里一大一小兩只的晚飯就拜托他了。
然后奔向約好的茶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