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頓了一下，微微點頭，輕聲說：“今年的夏天很熱，到現在還沒有完全降溫。不過這樣的天，西瓜很甜。郭媛愛的話，喜歡吃西瓜嗎？”
哎？話題被展開了？
順著這個思路的話，可以聊喜歡的水果——喜歡的食物——喜歡的餐具——喜歡的其他東西——找到共同話題——成為朋友！
天哪！高云你太厲害了！
我立刻點頭：“很喜歡西瓜。因為吃起來方便。”
說完我愣了一瞬。
啊，忘記問她喜歡吃什么了！
而且這是個什么回答啊！因為方便！塑造了一個怎樣懶惰的人物形象！
“別的水果也可以很方便得吃。比如獼猴桃。”
高云的聲音不大，但是剛好能聽清楚。
最重要的是，話題又被延續了。
雖然是個全新的方向。
好的，調整戰略，沿著方便吃水果的方法——生活小竅門——手工制作——找到共同話題——成為朋友這樣的思路重新開始吧！
我說：“是指榨汁嗎？”
“榨汁？”
“因為直接吃的話，汁水會沾到手上?！?/p>
“這樣也是。”
高云點了點頭。
然后不說話。
我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你說的是指去皮那個步驟？”
“嗯……”
“啊……”
我要給自己的愚蠢跪了！
“那個，去皮……怎么去……”
我小聲地追問，嘗試重拾這個話題。
然而，學校近在眼前。
高云說她還要去超市幫李惠買早飯，于是跑開。
我自己一個人撐著傘站在一樓大廳，滿心的挫敗感。
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深刻得感受到自己是有多不會說話，而且已經達到了搶救無望的地步。
－－－
第一節課下課，我正收拾課桌準備小憩一會兒，高云突然走過來，伸出手：“給?！?/p>
一個獼猴桃。
我愣了一下。
她又變出一把勺子：“可以用勺子去皮。”
是早晨話題的繼續嗎？
我有點尷尬得接過這兩樣，高云又低著頭離開。
李燦從高云過來的瞬間就開始盯著她，一直看到她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與李惠說話，才轉過臉，眼睛卻還朝著那邊望著：“你們倆啥時候勾搭上的？”
“什么叫勾搭……早晨恰好遇上了，她沒有帶傘，我們倆就一起走了一段?！?/p>
“這樣……”
“怎么了？”
“沒，沒什么?！?/p>
李燦終于將視線收回來，轉而盯著獼猴桃：“小愛啊，你這么瘦，一定吃不完一整個獼猴桃吧。”
“高云給我的。你別想——你們要吃獼猴桃不？”
我轉身問夢雅和小白。
李燦推了我一巴掌表示抗議。
最后，我們四個人將獼猴桃分食——黑胖子目睹全過程之后表示：你們女生真麻煩！
第二節下課，我去還勺子。
高云坐在第三排，和李惠是同桌，后面靠著過道坐著的，就是霍佳怡。
經過她身邊時，霍佳怡忽然抬起頭，盯著我看。
像是看什么西洋景兒似的。
我沒有理會她，還了勺子轉頭就要走，忽然腳踝被踢了一腳，一個不平衡摔倒在地。
又來了。
我在同學的攙扶下爬起來，拍了拍膝蓋上的灰，笑著說是自己不小心，然后回到自己座位上。
也該適可而止了。
和沈微琪與于蘭一樣——不，應該說程度要低一點，但是霍佳怡這種幼稚的惡作劇就像夏天盤旋在蚊帳之外等待機會的蚊子！明明吸不到一滴血，但是那綿延不絕的“嗡嗡”聲叫人不得安眠。
煩不勝煩。
每一件事單拎出來都只是雞毛蒜皮的超級小事。
可這些事累積起來，再經過時間的發酵，會積攢出不得了的情緒。
我該想個什么辦法來阻止這種事繼續發生呢？
以我的性格，當面撕破臉皮大吵一架是最不可能采取的措施。
和她說道理？
在那之前，先搞清楚她一而再再而三搗亂的真正目的吧。
不太可能單純是因為嫉妒我成績比她好——畢竟班級第二的李惠離她更近，也沒見她有什么動作。
我正想著這件事，回頭看到少年在窗外沖我招手。
我立刻出去：“怎么？”
“摔倒了？”
他上氣不接下氣，看樣子是跑過來的。
“哦，我不小心被絆了一跤——你怎么知道的？”
“竹子發了短信。”
“他？”
方才并沒有過來和我說話，而是直接短信通知季冬云，在這一點上我感謝他。
季冬云轉了一圈仔細打量我：“沒受傷吧！”
“沒有！頂多是胳膊肘有點痛，一會兒就沒事了。”
“啊，那就好。鑒于你這個身高，平地摔不會讓你顯得更萌，所以以后不要進行這種高難度表演?！?/p>
放心下來的少年開始和我開玩笑，我們說了幾句話，趕在上課之前各回各班。
－－－
幾天之后的體育課。
體育老師一身西裝，皮鞋锃亮，捧著陶瓷茶缸坐在草地上看我們自己研究排球和籃球。
我和李燦都選了排球，找了個角落邊聊天邊練習顛球，不多時，又走過來兩個人。
高云拉著李惠過來，帶著點笑意：“你們顛球很厲害?！?/p>
李燦看見這兩人，抱著球走過去：“你們也選的排球？”
“我是排球?！备咴浦噶酥笐阎械那?，又指著李惠：“她選的是籃球?？雌饋砘@球要簡單得多。”
“排球也不難的?！?/p>
我完成二十個顛球之后才過去，加入聊天，“要和我們一起練習嗎？有些竅門的?！?/p>
李燦看了我一眼。
之后，高云與我們一起，一直到體育課結束。
第二天，剛到班上，桌上就放著一個蘋果。
我問李燦是誰，李燦嘟嘴朝向高云的方向：“說是昨天你教她排球的謝禮——小愛，你們兩個最近關系突然就變好了，有點可疑啊。”
“有什么可疑。不過是巧合?！?/p>
我拿起蘋果，嗅了一下。
除去蘋果本身的香味，還有一種類似于牛奶香的味道。
大約是高云自己的香味。
上次輪回并沒有與她有過多接觸，現在想想真是有點可惜。這幾天突然的接觸讓我覺得這個姑娘其實也挺好相處。
只不過，的確如李燦所說，這關系有點可疑。
感覺像是她在主動接近我。
不過目前還看不出來有什么問題，我也樂意和她接觸。就先這樣下去吧。
我拿著蘋果去洗：“就不客氣了！”
－－－
到周末，因為借筆記，放學偶然遇見所以一起，中午在同一家店買參考資料，借閱一直想看的一本書，我和高云的關系迅速拉近。
快得讓我都有點難以理解。
像是帶著目的接近我的。
但是到現在仍在拉近關系的階段，看不出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決定繼續觀望。
就在這時候，高云打來電話。
彼時我正躺在床上，安安靜靜看自己的書，凱文也難得安靜得盯著燈罩，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狗生哲理，只有凱蒂不甘寂寞，蹲在桌子一角盯著魚缸里自由自在的熱帶魚，用大尾巴將所有能推下去的東西全都掃到地上。
在凱蒂把我最后一根幸存的馬克筆也掃到地上之后，我放下書，準備收拾，手機響了。
是高云打來的。
我盯著這個號碼猶豫了一下，最后決定接。
高云想要還書。
前幾天她從我這里接了一本推理小說，但是只拿走了上冊。
當時我就在想，她是不是為下一次借書創造機會?，F在看來沒有錯。
高云說小說太精彩了，當時沒有借下冊實在失誤，所以想現在就來我家，把下冊也拿走。
我立刻作出決定：不能讓她來我家。
在沒有徹底搞清楚她這么急切得接近我的原因之前，不能輕易放下戒心。
于是我謊稱那本書并不是我自己的，而是從租書店借的，然后約她在唐哥的舊書店見面。
高云很快答應，我立刻找出那本書，背著背包就跑出家。
在離開家門的前一秒，我弄清楚了凱文在思考的究竟是什么。
蠢狗在想：燈罩好吃嗎？不好吃嗎？好吃還是不好吃？吃一下就知道了。
于是在出門之前我還要負責把燈罩殘片從蠢狗的嘴里奪下來，差點被它咬了手。
“今晚的散步取消了哦！”
我這樣警告凱文，但看凱文開心的模樣，一定是沒有理解我在說什么。
不管蠢狗，跑到書店，高云還沒有到，我松了一口氣，按照之前電話里所說的又和唐哥對了一遍臺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