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在床上打著滾和少年聊天的時候，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但是又說不上來有什么別扭。
大約是上個月被各種破事纏得焦頭爛額，突然平靜下來，覺得無聊吧。
說起來，那一個月的波瀾迭起不能和別人分享，想想也挺憋屈。
也幸好身邊的朋友都不知道這件事，否則我在他們眼中會是什么樣的形象呢？
“小愛是腹黑啊。”
“下手太狠了吧。”
“畢竟是人命啊！”
“沒有罪惡感嗎？”
說實話，沒有。
只覺得輕松。
像是被賦予了審判的特權一樣，能夠利用手中權力進行有罪或無辜的裁定。
我盯著手機屏幕，過了好一會兒才從那種奇妙的滿足感里回到現實中。
這件事，還是藏在心里吧。不要和任何人說起。
在學校范圍里，我還是那個毒舌但心腸不算壞的郭媛愛。
“A！”
大表哥在門外呼喚我——英文“A”的發音在他口中等同于中文“愛”。
說起來今天他回家很早，一進家門就嚷嚷著要做什么禮物。
不會是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吧！
開門出去，迎頭撞見一只山羊腦袋。
這是啥？
大表哥從山羊腦袋后面露出自己的半個腦袋，眉飛色舞：“號砍嗎？”
號砍？好看？
不好看！
這種拉去火葬場能直接燒給去世親人的紙糊山羊哪里好看了！
千萬不要是送給我啊！
“你做這個干什么？學校用？”
“不使。”
大表哥放下山羊腦袋，給我比劃。
是送給這邊新朋友的生日禮物。
新朋友的生日雖然已經過去了，但是他還是想補一個。
新朋友是白羊座。
我想了一下大表哥身邊的朋友，白羊座的貌似就是……
“送給夢雅的？”
大表哥連連點頭，又把山羊腦袋套自己頭上，手舞足蹈，問我好不好看。
走廊轉角，凱蒂大模大樣溜達過來，一看大表哥，登時頓住，后背高高弓起，四只爪子踮起來，全身皮毛炸開，“嗷嗚”一聲怪叫，四腳并用跳著跑開。
我笑得直不起腰。
大表哥還沒有把山羊腦袋取下來，就聽見喘息聲。
凱文大奔小跑過來，一爪子踢在大表哥后腰上，像是在給自己的貓主子報仇。
大表哥一聲怪叫，重心不穩，抱著凱文摔下去。
紙糊的山羊腦袋也徹底報廢。
我扶著門框勉強站穩身子，父親拎著書沖出來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凱蒂從墻角處閃現半張臉，然后消失在走廊盡頭。
幾分鐘后，知道前因后果的父親捏著下巴：“想要送生日禮物啊。這個不太合適。”
“夢雅有俄羅斯血統，你還不如送她軍刀呢。”
我開玩笑似的建議。
大表哥若有所思，拎著自己的山羊腦袋站起來，蠢狗咬著山羊腦袋另一端，賴在地上不起來，大表哥低頭看看它，彎腰將半米多高的凱文攔腰抱起，回了自己房間。
父親看我一眼：“你表哥是不是對你朋友有意思？”
“不會吧？”
我連連擺手。
“夢雅她有——哎？”
這么一說，真是有可能啊！
幾個星期了，夢雅都沒有再提去舊書店的事，反倒是一到周末就找借口來我家，或者是找借口讓我和表哥去她家。
如果真是這樣……
“爸，你說三國混血兒好看嗎？”
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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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剛到學校，夢雅就問我大表哥的事：“他昨晚回去得好早。好多小朋友都相當失望呢！”
“只有小朋友失望嗎？”
我反問。
夢雅睜著大眼睛拼命點頭：“只有小朋友！”
“哦，這樣啊。”
“所以，他昨晚回去那么早是干嘛啦？你家有什么事嗎？”
“他啊——”
“砰！”
后門被猛地撞開，又彈回去，黑胖子陰沉著一張臉擠進座位，瞪了夢雅一眼，陰陽怪氣說了一句：“惡不惡心。”
夢雅看都沒看他，依舊打聽大表哥的事，我微微皺眉，小聲問：“黑胖子怎么了？”
“誰知道。”
夢雅聳聳肩。
小白告訴我：“最近有人給他留字條，叫他出去。但是到了外面又沒有人。”
“哎？”
我點點頭，轉回腦袋看書。
夢雅拽著我的衣角，我告訴她想知道的話就自己去問。
“你自己說的哦！”夢雅果斷掏手機。
真是個主動的人。
我掏出語文書，李燦走進教室，一看到我就撲過來小聲問：“黑胖子早晨出去干嘛啊！差點把我撞倒！”
“又有人給他留字條了。”
我把從小白那里聽說的事告訴李燦，李燦皺著眉頭轉了一圈眼睛，忽然一拍腦袋：“我怎么給忘了！上次你說的那件事！我給找到了！”
“說來聽聽。”
上次說的那事，就是指李燦發現黑胖子和夢雅的祖父輩是親戚的時候，我告訴她，不妨去調查另一件事。
這件事的發現，還要追溯到劃車事件。
卓惠子在網上被罵的最慘的時候，圍攻她的除了殺傷力最強的曝光個人信息的銷售員之外，還有十多個人。
后來決定反擊的時候，卓惠子順手將這些人的個人信息也給搞到手，我瀏覽這些信息的時候，看到了黑胖子。
到我家的信息也被公布到網上之后，黑胖子倒是沒有潑臟水，或許是生怕我認出是他，因而沒有發言。
盡管如此，在用語言攻擊卓惠子的時候，他那花樣百出層出不窮的新式罵人方式還是給我留下強烈印象。
平時在班里相當沒有存在感，到了網上，卻戰斗力極強。
反差真大。
于是我告訴李燦，你倒不如去網上查查看黑胖子的發言，一定會找到不少有趣的東西。
誰知這一查不要緊，竟查到了非常不得了的東西。
李燦只是在網上輸入我給她的黑胖子的ID號，沒想到竟然找到了一個同名個人網站。
要進入網站需要邀請碼，李燦當然沒有，就將網站收藏，然后繼續搜索這個ID的蛛絲馬跡。
終于，在某個軍事論壇的討論區里發現了一個非常不起眼的邀請帖。
在邀請帖里得到了邀請碼。
我滿臉黑線：“李燦你的求知若渴精神真是令人感動。”
李燦揮揮手，示意我不要打斷，然后回頭看了一眼黑胖子，確定他沒有注意到我們，壓低聲音，用幾乎聽不到的耳語說：“黑胖子建立了一個王國。他自己是國王，口號是推翻現政府，聯手前蘇聯，創建新聯邦。”
“啊？”
我是誤入什么中二動漫世界了嗎？
我也回頭看了一眼黑胖子。
他正一手托腮，另一手揉捏從指縫露出的肥肉，眼睛緊緊盯著手機屏幕，陷入沉思。
我回過頭：“他這是要自立為王的節奏？”
“如果只是這些也就算了！關鍵是黑胖子的自我設定是前蘇聯與中國的混血，擁有王室血統！”
“噗！”
我沒忍住，一下子笑噴了。
兩國混血？還是皇室血統？
這聽起來怎么覺得耳熟？
夢雅不是說過她外婆是沙皇某個公主的小女兒嗎？
怎么這段歷史被安插到了黑胖子頭上？
我笑夠了，直起腰，問李燦：“那，他打算什么時候起義啊？”
李燦擺擺手：“整個網站的瀏覽量還不到百人次。大家基本上也都當做是笑話。沒有人信的。”
“這還真是可憐啊。”
我搖搖頭。
怎么會有人有這種想法？
黑胖子原來一直活在這樣的世界中啊。
難怪對于現實中的我們毫不理會呢。
沒有人能理解他腦中的“宏圖大業”吧。
同樣，對于真的擁有兩國血統的夢雅，黑胖子的態度也是矛盾的。
羨慕向下與陰暗結合，同時產生了自卑與憎恨。
一面羨慕她的出身，一面妄想在幻想世界里賦予自己最至高無上的榮耀。
自欺欺人。
也危險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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