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顏被封了穴道,有如一只木乃伊,臉上掩著面紗被送進(jìn)了白都汗國王都薩萊城的金雀宮,離兀龍格赤已有數(shù)百里之遙。
金雀二字是錦雕所譯,這里是脫脫魯思的皇城,他們所居的只是一個小小偏宮,錦雕與雅各特木爾輪流守著她,一步也沒有放松。
梓顏想到伽楠若是進(jìn)入兀龍格赤,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找到她,又怕他遇險,心如被滾油所煎,眼中因不眠不休,布滿了紅絲。
雅各特木爾除去她的面紗,將一杯水遞到她面前,梓顏緊抿著唇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雅各特木爾忍不住道:“別以為你在王眼里,多重要,你請他都不來見你,還送你到皇宮……”
梓顏茫然地瞄了他一眼,雖然心里有些生氣,但其實(shí)更多的是著急,所以她也不愿意浪費(fèi)力氣與雅各特木爾斗嘴。她一直覺得銀面人和脫脫魯思汗不可能就這么等著伽楠攻上門,而且,伽楠即使帶他的北征軍打到他們的東方王城,也只有一萬人左右,兀龍格赤城中的大軍必然足以抗衡,才會顯得那么平靜。問題在于,現(xiàn)在的她,不僅不可能幫到伽楠,連傳個消息都沒有辦法。
雅各特木爾道:“你別發(fā)瘋,我就解了你的穴道。”
梓顏被禁制著畢竟十分難受,艱難地用眼神表示同意。
雅各特木爾終于解了她的穴道,梓顏捂著喉嚨咳了幾聲,抓過桌上的水杯就喝了,這才緩過氣來。
“早就不要鬧脾氣,多好。”雅各特木爾搖搖頭,無奈地說道。
梓顏正想譏他幾句,忽然聽見外面?zhèn)鱽砼苏f話的聲音,接著,一個看上去五十余歲的漢裝嬤嬤走了進(jìn)來,對著梓顏一笑。
梓顏不知道這是何人,還發(fā)著愣。
那個漢族嬤嬤態(tài)度不亢不卑,似乎身份挺不一般,雅各特木爾反倒向她問了個安。
她還了一禮,向梓顏道:“姑娘好,老身是當(dāng)年隨蕊陽公主過來的宮人,聽說大宗王讓人送了個美麗的漢族姑娘來,就過來瞧瞧,姑娘可愿意招待老身?”
梓顏不知道這嬤嬤到底為何來此,但終歸是個漢人,總比接觸不到任何不會說漢語的侍女要來得好,便點(diǎn)頭請她落座。
那嬤嬤向雅各特木爾說了一句蒙語,雅各特木爾看了一眼梓顏,點(diǎn)點(diǎn)頭,就退了出去。
梓顏看到她居然還能指揮得動這冷酷的突厥人,很是奇怪,不由向那嬤嬤問道:“不知嬤嬤前來,有什么指教?”
嬤嬤微笑了一下,道:“老身曾是可汗的乳母,如今在大宮中跟在阿速八可敦身邊。聽說大宗王看上了一個漢族女子,阿速八可敦非常好奇,所以讓老身來看看。”
梓顏一聽已經(jīng)沉下了俏臉:“麻煩嬤嬤告訴可敦,我生是大歷人,死是大歷鬼,不可能做白都汗國什么大宗王的女人?!?/p>
嬤嬤沒有什么表示,還是笑道:“大宗王在白都汗國可是萬人仰慕,你真的不稀罕?”
梓顏怒道:“白都汗國里自有人稀罕,我化成灰也不會留在這里。再說那個什么阿速八可敦我也不認(rèn)識,讓她不必來關(guān)懷我了。”
嬤嬤見梓顏說得這么決絕,神情反而好像更愉悅,道:“阿速八可敦是汗王的正妻,她的八沙額真公主是想嫁給大宗王的,所以倒不是關(guān)心你,是關(guān)心女兒。”停了一停,又道:“老身倒是對你更加有興趣?,F(xiàn)在宮里開始盛傳你是大歷神機(jī)太子的舅母,他的舅父現(xiàn)在就在大宗王府任內(nèi)庫之職,大宗王卻做主讓你們和離了。說實(shí)話,依老身看,要是你存心留在這里,和離不和離根本就沒什么關(guān)系。大宗王要娶的女人,不是那個林清獻(xiàn)一個小小的俘虜可以反對的,而且這里的人認(rèn)為改嫁也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所以么,老身不僅對你好奇,覺得大宗王這么做,也甚是奇怪。莫非他還想帶你去中原?”
梓顏覺得她話外有音,不免沉靜下來,道:“愿聞嬤嬤高見?!?/p>
“大家都說姑娘是神機(jī)太子的心上人,這話是不是真的?”嬤嬤笑問。
梓顏也沒有猶豫,只是有些羞澀,答道:“不錯,我已拿到了和離書,必然是要回去尋找殿下的。此地非我久留之地,嬤嬤既是蕊陽大長公主的舊人,應(yīng)該對大歷有情,您在這里住了一輩子,不知道可想返回故國呢?”
嬤嬤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似乎陷入了回憶,“公主在世的時候,常作《悲愁歌》。那是夜夜夢回故鄉(xiāng)啊,我在此半生,早也兒孫滿堂,雖然也想回老家看看,卻是有心無力……”
梓顏不禁想起細(xì)君公主流傳千古的絕唱來:“吾家嫁我兮天一方,遠(yuǎn)托異國兮烏孫王。穹廬為室兮旃為墻,以肉為食兮酪為漿。居常土思兮心內(nèi)傷,愿為黃鵠兮歸故鄉(xiāng)。”一個原本金嬌玉貴的少女,遠(yuǎn)嫁異域,語言不通,該是如何的傷心,那一句愿為黃鵠兮歸故鄉(xiāng)簡直讓聞?wù)邆?,聽者流淚啊,眼前這個嬤嬤,想必是深有體會的。
“外面那兩個人有一個是大宗王的死士,而雅各特木爾又是國中有名的無情執(zhí)著之人,要救你出去,老身或許不一定辦得到,但是我可以經(jīng)常來給你傳些訊息,若有機(jī)會,定會幫你?!眿邒叩囊痪湓捊o了梓顏莫大的鼓勵。
梓顏眼中立刻放出異彩來,起身跪下道:“嬤嬤若能助我逃離王宮,便是我的再生父母。在此請教嬤嬤高姓大名,我回去之后必當(dāng)為嬤嬤豎長生牌位,日夜焚香供奉?!?/p>
老嬤嬤將她扶起來道:“老身的閨名多年都沒有提起了,年紀(jì)這么大了,說來未免有些可笑,便是初晴二字。老身想幫你是因?yàn)榘锥己箛诓菰?、在伏爾加河流域都已?jīng)非常強(qiáng)大了,大歷是我的故國,我不希望他們有覬覦我朝疆域的機(jī)會。當(dāng)年高祖皇帝送嫁公主的時候,也曾宣我與另一個叫作藍(lán)思的宮女一起說了很多話,我們學(xué)了很多東西,雖然現(xiàn)在只剩下了我一個人,但是漢心卻未曾改變?!?/p>
梓顏望著這個風(fēng)霜滿面的老婆婆,心里忽然升起了由衷欽佩之情,輕輕道:“面對您我覺得非常汗顏,我很少去想國家民族的大問題,就算被抓到這里來,我也只想著要回到我們的皇太子身邊。”
嬤嬤道:“老身雖然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皇太子,但是當(dāng)初我可是陪在蕊陽公主身邊與當(dāng)今皇上圣聰皇帝一起長大的,那時候我們所有的人都認(rèn)為他必然是一代明君。如今這個神機(jī)太子,聲名更勝過當(dāng)初的皇上,我相信他的能力與人品,將來必是我大歷的福氣。姑娘既然是他的心上人,老身不幫你,也說不過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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