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

漆黑的車身穿梭過夜色，沖開雨幕，進入霓虹燈閃爍的鬧區。

再次穿行過鬧區，朝著海城顧家所在而去。

顧家所處的地段，是海城南面中檔的地區。

熄火，打開車門，顧緋連傘也沒打踏著水漬朝暗金色的鐵門走去，沾著雨水的修長手指不疾不徐的按了密碼。

客廳空曠安靜。

偌大的別墅院，也只能聽得見顧緋很輕的腳步聲。

她上了樓很快又下來。

手里拿著袋裝的衣服再度出門，連一眼也沒有流連。

海城醫院。

黑色轎車已經停在露天停車場有十分鐘了，里面的人卻沒有下車的意思。

顧緋修長的手指輕擊在方向盤上，淡冷的眉目仿佛染著幾許悲意。

隔著擋風玻璃，可窺見醫院陰沉的空氣中，隱約間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飄蕩著。

車門打開。

顧緋拎著衣服下車。

入夜的醫院，也是格外的安靜。

只有急診科那邊偶爾傳來一陣動靜。

顧緋穿行過雨幕，進入住院大樓直上VIP住院層。

“叮！”

電梯門剛開，顧緋身上那股氣息也隨著變了。

走廊正好有值班的醫生經過，手里拿著病人的CT在研究。

對方聽到電梯響，抬頭看了眼。

顧緋帶著一身濕冷氣息走出來，看得對方愣怔了半響。

“請問5號病房在哪？”

醫生指向身后：“最后倒數第三間就是……”

“多謝，”顧緋淡笑道謝。

5號病房加多了兩張病床，正在里面躺著的是顧家人。

在照顧的是顧家的傭人和顧緋的母親。

出了這么多事，家里的生意一落千丈，傭人也遣走得差不多，僅兩三個人看著會很累。

顧緋站在門外，透過門口的玻璃窗，能隱約看得見里邊的情況。

趴在里面桌子睡著的人突然抬頭，目光瞬間捕捉到了門外的身影。

顧緋推開了門。

坐在桌前的人愣了下，然后就站了起來。

她與顧緋一樣，穿著一身西裝套裝。

只不過她的比顧緋的衣著更正式嚴謹。

還沒卸的妝容，在幽光下也還能看得見憔悴之色。

“啪！”

安靜的空氣里，顧緋承受了方恕己甩來的一巴掌。

畫過的眉毛皺了起來，神情里全是沉怒，“你還知道回來。”

“媽。”

顧緋沒在意這一巴掌，而是將手里的衣服遞給方恕己。

方恕己盯著顧緋，失望又心痛。

語氣卻很冷硬：“知道家里發生什么事了嗎？知道你哥為了出國找你出事了嗎？知不知道你爸他……”

饒是剛強如方恕己，聲音也不禁顫栗哽咽。

顧緋也很想像平常時一樣扯著嘴角笑，安慰她說會沒事的。

扯了一下，發現很僵硬。

“我知道，”顧緋只能壓下喉嚨處梗住的東西，平靜的回了句。

她當然知道。

所以回來了。

“你知道為什么不接電話，為什么躲著家里，聯系不到你時，家里是怎么想的……”他們都以為顧緋出事了。

到處找不到人。

“對不起，”顧緋垂眸。

方恕己看著顧緋，連責備的話也不再說一句。

對女兒，似乎是已經失望，又或者是太累，已無心再追問顧緋為什么玩失蹤。

顧家的事，讓方恕己焦頭爛額。

“我先進去看爺爺和大伯他們。”

方恕己開了燈給她，然后站到了外面走廊。

*

三張病床上分別躺著的是顧緋的爺爺和大伯，還有大堂哥。

顧緋的大伯母早幾年就因病去世了，家里出這么大的事，就顧杗跟著方恕己忙前忙后。

這里沒有顧緋的哥哥顧衍。

三人很安靜，安靜得讓人不安。

看著總覺得他們會隨時出現危急情況。

顧緋只是靜看了會就出來。

方恕己指向6號病房：“你哥在里面，情況很糟糕。”

顧緋推門走進去，在里面躺著的顧杗并沒被吵醒，可見這段時間來有多累。

顧衍渾身插滿了管子，用著呼吸機。

整個人看上去很破碎。

沒有人知道，當顧緋找到顧衍的時候有多憤怒，在那之前，犧牲掉的父親也是她親自迎救，力量太渺小，最后也沒能將人完好無損的帶回來。

顧緋看了眼沉睡的顧杗，也沒停留在這很久，轉身出去。

方恕己靠在門外，母女倆的身高相差不遠，都是一米七幾的個兒。

方恕己身上那股無形的颯意，被顧緋繼承得更完美。

長相方面，也朝最好的長。

“您還要管公司的運作，后面我在這守著。”

“我不放心。”

方恕己看了眼仍舊平靜的女兒，心里更不放心。

家里出了這么多事，她不知道女兒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性子會不會因為這次的事改過來。

顧家不能給女兒更好的庇佑了，如果還是以前那性子，以后怎么辦啊。

“您也讓我盡一份孝心。”

“你爺爺清醒的時候嘴里有叨念過你，宋家退婚，你……”方恕己無法分身乏術的去找宋家討說法，委屈了女兒。

“那年我回來就和爺爺提過，如果宋家想退就退了，我無意宋沂深。”

“以前你們兩小無猜，我以為你會非他不可了。”

“您也知道那是以前，”她從未說過她喜歡宋沂深。

既然家里需要聯姻，她可以做些犧牲。

那會兒也不反感這種事。

敏銳的察覺到女兒的不同，方恕己不由上下打量著女兒。

后半夜。

母女倆安靜的靠在外面直到天蒙蒙亮。

顧家的傭人急匆匆帶著早餐來，看到顧緋也是驚訝不已。

方恕己的助理一早就打電話過來催她去公司處理緊急事件，因為顧家發生的這些事，生意場上的“朋友”也迫切的想要踩上一腳。

方恕己時時刻刻都在準備著處理這種突發事件。

顧緋站在玻璃窗前，看著匆匆離開醫院的方恕己，桃花眸里閃過一抹寒光。

都想踩著顧家，分割顧家的利益，她顧緋哪里會這么輕易讓他們得逞。

“緋緋！”

顧杗推門出來看到站在外面的顧緋，又驚又喜。

“三姐。”

顧杗突然上來就抱住了她，眼眶濕紅：“安全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這就是家人！

顧緋慢慢的回抱著顧杗。

*

病房里。

只有顧緋。

傭人去看顧衍，顧杗去找主治醫生再了解情況，看顧衍他們適不適合再做手術之類。

顧緋站了起來，走到了他們三人面前，語氣清冷的道：“你說過，只要他們沒咽氣就能救。現在，也該是履行你承諾的時候了。”

話音剛落，憑空閃出一道小身影，一對烏黑翅膀，拳頭大小的丑陋身體，有鼻子有眼，還有一對豎在腦袋上的尖耳朵。

通體的顏色偏黑。

如果有人在這里看到，一定會被嚇得魂都飛。

聲音從這只像惡魔模樣的東西的嘴里發出：“就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