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故意的是吧。”
藍詡寧這次當真變了臉色。
她不是個嚴厲的母親，經常與兒子取笑調侃，但如果他對自己老婆不好，她是真的要動怒的。
裴桑禾已然察覺氣氛的僵硬，她可不想進門第一天就變成母子吵架的導火索。
還不等顧衍答話，她直接端過湯碗，稚嫩的勸阻。
“不要！不要生氣！禾禾吃魚，沒有魚刺，真好吃！”
轉而又看向顧衍，含著清甜的笑意說：“謝謝！”
藍詡寧眸光一滯，這個小丫頭是在維護她兒子？
為什么外人都說裴家的女兒是傻子呢，這孩子明明這么纖弱敏感，懂事的叫人心疼。
她忍住眼角發酸的淚意，重新還上了笑臉。
好吧，當著兒媳婦的面就暫且不教訓兒子了，免得嚇壞了她。
……
顧衍很忙，每天早出晚歸，藍詡寧又不經常住在這邊，家里除了傭人幾乎就只有裴桑禾一個人。
很快到了三朝回門這一天，一大早，還不等裴桑禾說上話，顧衍就獨自驅車離開了別墅。
沒過多久，裴家來接人的車聲勢浩蕩的駛了過來。
這陣勢自然不是給她準備的。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裴家巴不得裴桑禾這盆水干在外面。
這是給顧衍顧大總裁準備的。
可到了裴家，進門的就只有裴桑禾一人，裴恒青登時就變了臉色。
“女婿呢？怎么就你自己回來了！”
他盛裝隆重，還備了宴席，家里又來了不少的親戚。
如今顧衍不露面，讓他的臉往哪擱？
裴桑禾一眼看去，跟裴家沾得上關系的來了大半數，都是想借機跟顧衍攀上些關系的。
他們毫不避諱，就這樣當著裴桑禾的面議論起來。
“這新婚回門，怎么新郎官都不露面，就新娘子一個人回娘家？真是不像話。”
“想想也知道，一個腦子有毛病的傻子嫁給那種人家，怎么可能受婆家重視。就是嫁去顧家跟下人也沒什么區別。”
“我還當是什么正兒八經的顧家夫人，真是浪費感情白來這一趟。”
裴恒青再婚的妻子季曉楠怒火尤為旺盛，她到處吹噓說顧氏的大少爺顧衍就要當她的女婿，恭恭敬敬的叫她一聲媽了。
結果此時連人都沒露面，豈不是都要看她的笑話。
“桑禾，這樣的大日子顧衍怎么能不來，快打電話叫他過來！”
季曉楠不敢對顧衍發號施令，但對裴家這個沒人要的傻女兒卻頤指氣使，反正裴恒青自己都不心疼。
他們想見顧衍，裴桑禾卻偏偏不想他們如意。
裴家人的嘴臉她早已看清，若不是為了養父母和曉鈺，她絕不屑與他們為伍。
當年裴恒青攀附上上司的女兒，也就是裴桑禾的生母，可裴恒青根本不愛她，婚后便和外面的女人勾搭在一起。
母親生下裴桑禾后難產去世，母家的公司也全數落入裴恒青手中。
他對女兒不聞不問，甚至動輒打罵，導致裴桑禾年幼時一度抑郁自閉，仿若一個智力有缺陷的孩子。
他便更嫌棄她，將她棄養。
也算是不幸中的幸運，她遇見了養父母，對她悉心照拂，帶她看了多年的心理醫生，才讓她恢復正常。
生母家的產業在裴恒青的揮霍下逐漸敗落，他又恍然想起自己外頭還有個可以拿來聯姻的女兒，便想將她認養回去。
裴桑禾故意裝瘋賣傻與他見面，扮成沒有康復的癡呆樣子，嚇得裴恒青避之不及，這才悻悻作罷。
林父林母生怕他賊心不死，將裴桑禾送出了國。
安生了不過幾年，便出了顧家這么一檔子事。
顧家需要一個媳婦，根本不在意嫁進門的女孩子是什么樣子。
裴恒青抓住了機會，恨不得榨取她身上所有的價值，卻從未施舍過她半分父親該給的愛。
裴桑禾斂起眸中所有戾色，換成一幅怯懦的呆滯模樣，木訥的搖了搖頭，囁嚅著。
“他有事，來不了……”
季曉楠火冒三丈，這個傻子竟然敢不聽她的話？
“我讓你打電話！你這傻子聽不懂人話么！”
她沖上前去欲揪裴桑禾的衣領，揚手就要扇巴掌。
裴桑禾余光里早就將她的動作看的一清二楚。
她又不是真的傻，怎么會白白接她的耳光？
似無意間，她看著松散的鞋帶，嘟囔了一聲。
“鞋帶帶松了”。
恰在季曉楠撲過來的瞬間蹲下身去。
季曉楠撲了個空，偏偏裴桑禾那么“不巧”的伸出小腿，絆得季曉楠一個趔趄，一頭栽到在地，結結實實摔了個狗吃屎，高跟鞋甩出三米去，哪還有半點優雅貴婦的樣子。
裴桑禾仿若未覺，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的圓頭小牛皮鞋子上，自顧自的說著。
“老公說系不好鞋帶會摔倒的，晚點老公來接禾禾的時候看到鞋帶沒綁好，會生氣的。”
她穿著藍詡寧買給她的月牙白蕾絲邊裙子，看上去那么純潔無害，眼里卻滿是無人得見的冷傲譏諷。
裴恒青敏銳的捕捉到了裴桑禾話中的關鍵，態度立轉，試探著問。
“桑禾，顧衍對你很好嗎？”
“嗯！”
裴桑禾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沒有多一個字的回答，但看她歡樂喜悅的臉，答案顯而易見。
誰都想不通，堂堂顧氏總裁怎么會疼愛一個傻子，難道就只是因為她這張臉蛋？
可誰都覺得小傻子不會說謊作假。
好不容易才從地上爬起來的季曉楠狼狽的撿回了鞋子，還想打人解氣，卻投鼠忌器起來。
顧衍的愛妻，豈是她能隨意處置的？
裴恒青氣也不生了，臉也不臭了，打發著一群人去餐廳用餐，“好了好了！大家先去吃飯吧，女婿可能確實有事，下次再來好了。”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他湊到裴桑禾身邊，賊眉鼠眼的悄聲說。
“來，乖女兒，告訴爸爸，你見過你老公的文件沒有？其中是不是有一份這么大，藍色封皮，上面寫著咱們家公司名字的？”
咱們？
誰跟你咱們？
裴桑禾想撇嘴翻白眼，料想裴恒青必定打了什么歪主意，故意裝傻。
“嗯……我忘記了。曉鈺姐姐呢？你把她藏到哪里啦？快把曉鈺姐姐還給我吧！”
這一問正中裴恒青下懷，他只把裴桑禾當個傻子，對她連哄帶騙。
“你是爸爸的乖女兒，只要你找到這份文件，趁你老公不注意偷偷帶給爸爸，爸爸就把你曉鈺姐姐還給你，好不好？”
話還未說完，有人推門而入，倨傲的緩步走來。
竟是顧衍！
裴桑禾還以為他今天不回來。
顧衍如帝王君臨般掃視著廳內的一切，目光落到裴桑禾身上的一瞬。
“嗚嗚嗚——老公——”
她眼睛咕嚕一轉，忽然垂首掩面，無助的啜泣起來，仿佛在娘家受了天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