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地牢的門口，聽著耳邊傳來的確之鑿鑿，杜涼突然感覺到了命運的垂青。
自己似乎，大概，可能……
真的有那么一丟丟的王霸之氣？
怔怔地望著不遠處那些烙鐵火爐旁，奄奄一息的大唐軍人們，他的心中更是有些后怕與慶幸。
若不是自己之前當機立斷逃跑得及時，若不是趙子安一言不合便悍然出手……
癱死在那里的，可能就是自己和老許了。
今夜見過了太多的鮮血。
從地牢內傳來的血腥氣息讓杜涼有些作嘔。
沒有絲毫走進地牢里的意思，只是極為隨意地隔著扇門瞟了一眼，少年便迅速轉身離去。
無論如何，今夜最大的危機以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解除，除了氣運之外，實在沒辦法解釋得通。
少年的冷落并沒有讓趙子安感到任何的不滿。
只是輕輕地跟隨在身后。
明明是大將軍與叛逃犯，可二人這種姿態……
竟反常地有點像奴仆與少爺。
才剛剛下地牢，杜涼與趙子安便匆匆地繞著石階爬上了城墻。
“今晚搜庫房的時候突然剩下的……”
“淘了點玩意兒，看看怎么樣。”
推開城樓指揮所的木門，還沒來得及踏入，身后便傳來了一陣雄渾且略帶些諂媚的聲音。
搜庫房里剩下的？
杜涼的心中不禁泛起了一陣冷笑。
整個長安城都有可能隨時被掀翻……
這種時候，還有心思整理庫房？
不知對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方桌上的一只黑匣子卻已經引起了杜涼的注意。
近前一步，掌心般大小的黑匣便入了少年的手中。
嘶！
好涼！
杜涼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冷顫。
便連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
雖然不知這其中藏著的是什么，但當黑匣觸及肌膚的瞬間，一股極為徹骨的寒意便從掌心的紋路間順著手臂蔓延開來。
“打開看看。”
趙子安的催促聲再一次響起。
杜涼沒有遲疑，很快便掀開了黑匣的蓋子。
便在此時……
一股更加懾人的寒意從黑匣之中狂涌而出。
如白霧。
如蒼靄。
這些從黑匣之中彌漫而出的如晨起之霧一把的薄氣似乎展現出了非同一般的靈性，并沒有如尋常霧氣一樣瞬間逸散開來，反而瘋狂地朝著少年的心口攢動。
變化還在繼續。
那些涌入體內如實質一般的寒意，迅速朝著杜涼的丹田充盈而去。
杜涼的臉色依舊平靜。
但實則不然。
就在寒意侵襲入體的瞬息之間，他便已經嘗試著使用控制丹田真氣的法門，依照心念馭使這股寒意。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起初這股寒意似乎有了順從的苗頭，在體內停滯了片刻……
但僅僅在短暫的片刻之后，便徹底肆意妄為起來。
心念在此刻失守。
這股寒意則繼續做大，甚至開始逆著渾身虛府的通道，直接灌入了后腰腎門之上的雪山關處。
此乃練武之人之重要穴位。
就這樣輕而易舉被外邪入侵……
輕則殘廢，重則身死。
一旁的趙子安并沒有任何要幫忙的意思。
他雙手負在身后，平靜地看著少年的變化。
臉色卻逐漸變得極為凝重起來。
“果然。”
“不出所料。”
微微瞇著雙眼，趙子安下意識地低聲喃喃自語道。
縱然盡在咫尺，但這幾聲細語卻并沒有被杜涼聽見。
他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那股寒意所吸引。
很快，黑匣中的寒意散去。
“怎么會這樣？”
杜涼很快便感受到了驚人的變化。
那些原本應當被真氣撕裂的經脈，那些原本應當暗藏沉疴的臟腑，居然在瞬間變得充滿生機。
僅僅是從黑匣之中散出的那些寒意，便讓他原本應該溫養數月乃至大半年的傷勢，頃刻間消失殆盡。
他平靜的臉色逐漸變得不可置信。
黑匣中存放的物品此刻真正顯示出了面目。
是一顆指甲蓋般大小的透明圓球。
似是番邦進貢的夜明珠。
但很快空氣中便彌漫起了一股清香。
這不是珍珠，而是一粒藥丸。
具體是何物，杜涼也不清楚。
值得一提的是……
此物必然價值不菲。
試問天底下有哪種藥材僅僅憑借藥香便能夠治愈重傷的？
根本聞所未聞。
“這是什么？”
杜涼抬起頭，忍不住開口問道。
聞言，趙子安的凝重臉色逐漸消失。
化作了平靜。
杜涼不知所以。
二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沉默了許久。
夜色將盡，晨光微熹。
幾縷日光從窗外射入大廳內，一高一矮的兩個影子落在地上拉成長長的兩截。
但很快……
那一截高高的影子便縮了下來。
像是被斬斷了一般。
變得比矮的那道影子更為矮小。
影子當然不能被斬斷，更不可能縮水。
所以……
變化的是不是影子，而是人。
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趙子安做了一個極為匪夷所思的動作。
撲通！
就在一瞬之間，伴隨著一陣極為沉悶的撞擊聲，這位明德門的守將轟然單膝跪地。
下跪？
這是作甚！
杜涼有些愣住了。
整個杵在原地，半句話也說不出口。
還沒來得及緩過神來，可真正讓人震驚的還在后頭。
單膝跪地之后，趙子安輕撫著自己的胸口。
將頭埋得極低。
根本不敢與眼前的少年對視，哪怕片刻！
“皇長孫殿下！”
“微臣救駕來遲！”
“還望殿下恕罪！”
突然之間，這位明德門的守將擲地有聲道。
皇……
皇長孫？
嗯？！
杜涼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自己不是杜府的私生子嗎？
不是隨時會被砍頭的階下囚嗎？
怎么……
怎么一下子就成了皇三代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