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其挑釁的態度，終于沖散了保羅心中的心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威脅的恥辱。

他猛然抬起頭：“公道？”

“我的意見，就是公道！”

“你不是說阿凡達集團的根基是什么嗎！我告訴你，新人！阿凡達集團的根基就是資金！”

他錯開岳延宗的身位，朝著下滿已經驚呆了的策劃們一揮手：“沒有資金，這些人的工資和獎金從哪里來？！”

“沒有資金，阿凡達集團怎么研究下一款元宇宙？！”

“靠妄想嗎？”

“你錯了。”岳延宗死死盯著他的眼睛，沉聲道：“阿凡達集團是元宇宙公司，他的根基是銀河！”

“銀河一旦失敗，所有一切都是云煙。”

“所以我們才要死死抓住每一個贏利點！”保羅很清楚，如果今天他無法維持自己的威信，以后這樣的事情會越來越多。

他必須把對方摁下去！

他針鋒相對地說道：“廣告收益占據了銀河30%的收益！在用戶日漸下滑的今天，這是絕對無法放棄的利潤點！我們的考慮是從全局出發，而不是你自己的好惡！懂了嗎？新人！”

“依照自己的好惡來制作元宇宙，不考慮資金來源，不考慮市場，你永遠無法踏入真正的策劃行列！”

謊話說了太多，連自己都會相信。

越說，保羅越感覺底氣十足，他伸出手指，重重點在岳延宗胸口，直視著他的眼睛，沉聲道：“你根本沒有質問我的資格！門外漢就要有門外漢的自覺，學校送你來是讓你在這里學習！這里任何人的經驗都比你豐富，而你，卻以為自己是真神？”

“用你那可憐貧瘠的經驗來挑戰帕納吉奧塔大師定下的戰略？”

“斯泰爾絲！”他轉頭吼了一聲，已經嚇呆了的斯泰爾絲立刻反應過來：“是……從今天開始，JACK將被小組除名，永不錄用！”

“所以？”岳延宗甚至眼角都懶得給對方一眼，只是看著保羅說道：“兩億用戶，天胡開局，用戶為什么下降？”

保羅的氣勢戛然而止。

岳延宗側過身，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漠然道：“從第二個DLC開始，用戶一路走低，你看不出來是策略出了問題？”

“但是，尋找錯誤需要時間，在這一段時間里，你們養成了靠廣告吸引至今的惰性！你們忘記了，廣告的根本來源，是因為你們有兩億用戶！”

他的聲音如同海潮，漸漸大了起來：“為什么會有兩億用戶？”

“因為你們的元宇宙水平過關，足夠吸引人！”

“為什么現在不到五千萬？”

“因為根本吸引不了用戶！”

他的質問，就如同連珠炮一般，打得保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然而，靈魂的拷問并沒有停止。

“越是人少，你們越要抓緊廣告，因為這是唯一的收入！其他收入已經無法彌補銀河的運行費用！抓的越緊，你們的設計越要‘統一。’”

“你們做的，就像廣告投資商們養的一條狗！拼命搖尾乞憐，祈禱對方讓自己吃飽一點！”

“想象銀河運行之初是這樣的嗎？是你們拼命迎合他們，還是他們拿著錢求上門來？”

保羅沒有關麥，岳延宗的質問通過話筒傳達到整個大廳，振聾發聵。

不少策劃都低下了頭，銀河出現了問題，他們不是不知道。

甚至自己的工作，他們也不是太認可。

但是，向現實屈服，不丟人。

只不過，今天有一個少年，再次提起了他們的初心。讓他們想起，依稀在幾年前，廣告商們全都是沒日沒夜求著他們，設計出一些能展示他們品牌的建筑出來。

而不是現在，他們去曲意迎奉。還要看對方臉色。

全場寂靜無聲。

“這是公司的決策！”保羅死死咬著牙，深吸一口氣說道。

“是公司的決策還是帕納吉奧塔的決策？”岳延宗目光劍一樣看向對方：“為了求全，你們讓銀河茍延殘喘，從未想過求新求變。你們已經習慣了，習慣廣告的滋養。你們沒有那個魄力去推倒重來！”

“寧愿看著銀河慢性死亡，看著阿凡達大廈將傾，你卻無動于衷！”

他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這是一個靈感的行業。”

“只有足夠好的靈感，才能創造足夠好的作品。”

“只有足夠好的作品，才能吸引足夠多的用戶。”

“只有足夠多的用戶，才能帶來無數的聯盟幣。”

“而不是像你現在這樣，行尸走肉一般地為金錢服務！”

他悲哀地看了一眼保羅：“或許你曾經是很優秀的策劃。”

“但，你保持不了本心，你顛倒了元宇宙運行的因果，你早就不配坐在這里。”

保羅太陽穴突突亂跳。

伶牙俐齒……這個大夏人實在太過可恨了！

對方的話，就像一把把利刃，將他的臉皮一層層剝開，偏偏他還無法反駁。

因為，對方說的都是事實！

如果僅僅都是事實，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更可怕的是……對方真的有能讓人眼前一亮的想象力！仿佛無處不在的靈感，讓他直起身子說話的勇氣都沒有。

“我……”他感覺嘴唇無比干澀，勉強說出一個我字，卻怎么都說不下去。

被打蒙了。

剛才一系列的問題，直接刺入他的內心，掀開了他最不愿去想的那一面。他直接被干懵了。

下方一位位策劃的目光，好似燒紅的烙鐵，一雙雙眼睛中的不敢相信，鄙夷，沉默，深深在他身上烙下一個個印子。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麻木的。

他們會為了生存而低頭，卻會在有人站出來的時候，表明自己的立場。

這一刻，保羅忽然明白，原來，這個小組的人心，他從沒有把握過。

“可惜，你創造不了銀河。”就在此刻，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當這個聲音響起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齊齊一亮，隨后不約而同地看向大門。

門口，一位穿著筆挺西服的老者，正在幾個人的陪同下緩緩走來。

他很瘦，臉上布滿皺紋，看起來有六十多歲。五官堆砌在一起，給人一種刻薄嚴肅的感覺。

“這是……”鄧普斯倒抽一口涼氣：“帕納吉奧塔大師？”

“他怎么來了？”一位策劃愕然看向門口：“他不是幾乎不過問小組的事情嗎？”

“這是……保羅的后援？”“他已經一年沒有視察過小組了吧？”“他來……是因為今天的事情？”“該死……我……想站JACK那邊。但是……”

議論如潮，忽起忽落。

“老師……”保羅重重地舒了口氣，如釋重負地沖了過去：“您怎么來了？”

“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來？”帕納吉奧塔冷哼一聲，緩緩走上主臺。

隨著他的每一步，所有人都投去復雜的目光。無論怎么說，他是銀河之父。

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阿凡達，也不會有銀河。

他的威嚴，在阿凡達集團是絕對的，是至高的，是無可挑釁的。

“你叫JACK？”帕納吉奧塔走到岳延宗身前，平靜地看了一眼對方。

不等對方回答，他看向臺下，緩緩道：“或許，你們對銀河有所質疑。”

“但是，我們任何一個人，都是竭盡全力為了它能更好。”

“我是元宇宙的先行者，有著足夠豐富的經驗。如果你們覺得自己能做到更好，那就坐到我的位置再提意見。”

他回過頭說道：“安妮，計算JACK的工資，把他送回安波克學院。我們集團不需要這樣的員工。”

“你連起碼的審美判斷都消失了嗎？”岳延宗淡淡道。

“身為銀河的締造人，你在諷刺我不懂銀河？”帕納吉奧塔同樣平靜地回答。

岳延宗微笑：“我只知道，一個元宇宙如果想要發展，就必須不斷創新，而不是故步自封。”

帕納吉奧塔玩味地笑道：“這些話，等你十年以后再給我說。”

“現在的你，還不配。”

“知道嗎？”岳延宗誠懇地說道：“我特別喜歡那種自以為是，和我拼身份的人。”

帕納吉奧塔的目光微微瞇了起來。

“銀河門票里，30%的芯片，都來自于我家的集團。”在他不敢相信的目光中，岳延宗微笑說道：“而且，我正在和我爸開著直播。”

“我從小接觸的元宇宙教育，還真不比你少。少在我面前擺資格，沒了集團捧，你什么都不是。”

死寂。

他的聲音通過話筒傳遍大廳，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他家是……”一位策劃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發展，顫聲道：“峰岳集團？”

“這位……是峰岳集團的公子？”“我的天……全球百大富豪！真人！真人就在我面前！”“難怪他敢和保羅組長對抗……原來是這樣！”

驚嘆之后，一道道目光更加灼熱。

世界百大富豪的兒子，面對銀河首席策劃……現場的策劃們心情非常復雜，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或許……在期待著一個奇跡。”一位策劃抿了抿嘴，沉默地想到：“一個能像以前一樣暢所欲言，讓那些該死的廣告商求上們來的奇跡。”

帕納吉奧塔很心塞。

他是十五分鐘前得知這件事的，由他的秘書告訴他。

他很清楚這不是小事，之所以立刻親自前來，就是想借助自己的威嚴，將一切事情都壓下去。

JACK？

哪里來的毛頭小子？

哪怕你說的都對，但，人們總是本能地相信強者。

對比起JACK，帕納吉奧塔毫無疑問是足以讓人相信的強者。他有絕對的信心，壓下這場波瀾。

但現在……對方居然是峰岳集團的公子？！

聽著下方沸沸揚揚的議論聲，他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什么意思？”他一把摁掉了麥，蒼老的臉上更加陰沉，因為皮膚的松弛，鼻翼兩側的法令紋更加明顯。

“我們是盟友，你是故意來找事的嗎！我不記得阿凡達集團需要聽命于峰岳集團！”

岳延宗收斂了笑容，冷冷道：“我不是菩薩，沒那么多善心。”

“我只想進入阿凡達集團，獲得屬于自己的崗位，將銀河作為我的首秀。”

“首秀完畢，銀河以后是死是活關我屁事？”

“但是。”

他的聲音更加冷漠：“誰敢攔在我首秀之前，那就是我的敵人！”

“首秀要精彩，就憑你們這群老掉的齒輪，根本達不到我的標準！”

“老先生，你擋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