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空氣好，讀書最容易！專心讀兩遍，永遠不忘記！”

陳歸哼著歌，邊走邊手捧經書閱讀。

夜魔教的分舵整體修建于地下，修煉、開會、生活、收押俘虜，終日不見陽光，唯獨晨練的一小會可以上來透透氣。

地牢之上是一片山林，山間多石，一路上他見了不少造型奇特的天然石堆。

兩側是一排排茂密的竹林，竹葉隨風互相摩擦，發出沙沙聲。

落了一地的黃葉，鋪在腳下的石子路上，連腳底都松軟了不少。

到的時間尚早，駐地邊也就來了不到一半的人。離火旗的氛圍并不融洽，僅來的一半人中，便能看出新老教眾涇渭分明。

老人與新人分列一頭，新人明顯拘束許多，面對老人的調笑與謾罵，默默低頭不作聲。

當離火旗眾人第一次見到陳歸的編號時，眾人臉色齊齊一變。

早就聽聞掌旗使說過，離火旗下近日來了位特殊的存在。掌旗使特意交代，誰與此人結交，他便要誰好看。

于是，陳歸很自然的被針對了。

不出所料，陳歸在駐地內還見到了一位老熟人，正是那天走火入魔被他救下的宋鐘。

宋鐘并未認出他，見陳歸一直盯著他看，連忙朝后躲了躲。

掌旗使關照之人，他可不敢有任何接觸。

陳歸微微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他方圓三丈內，都成了離火旗教眾們的禁地。敏銳的感官注意到許多人都在偷偷打量著他，懷揣惡意的居多。一些入教較早的教眾，都想著能惡整他一番，好去離火那邀功。

況且他的編號丁二，在有心人的宣揚下，早已被傳的五花八門。甚至有人認定他便是丁字營下一任統領，剛入教便能攪動風云，不少人更加心生妒忌。

……

大地突然晃動起來，陳歸突然瞥到遠處煙塵散起，四位教眾挑著一盞虎皮大鼓，腳下重步踏地。

當虎皮大鼓出現在眾人視線內，離火旗教眾們議論紛紛。

尤其是新人們，不免露出懼怕的神色。

“今日怎么會出現爭鳴鼓？”

爭鳴鼓重重的壓在地上，眾人臉色徹底一變，柔順的鼓皮上，布滿了無數血手印的痕跡。

陳歸悄悄靠近宋鐘，低聲問了一句：“此鼓可有說法？”

宋鐘被大鼓吸引，并未注意到發問之人是誰：“此鼓命為爭鳴鼓，是統領大人模仿軍中規矩所設。此鼓一響，便代表敲鼓之人發起對上級的挑戰。贏了就取而代之，輸了便是以下犯上。”

統領本意是為普羅教眾廣開晉升渠道，可這些年，爭鳴鼓愈發成為了排除異己的工具。

夜魔教數百條規矩中，教規第一條就寫著，同教廝殺，死罪！

但爭鳴鼓是教中唯一可以分生死的地方，鼓聲一響，往往就代表著一條鮮活的生命隕落。

在高層觸及不到的黑暗之處，光宋鐘記得的，便有多起隊長按著教眾的手敲在爭鳴鼓上的先例。

難得有人愿意與他多聊幾句，宋鐘興致勃勃的回過頭，正對上陳歸。

！！！

宋鐘嚇的跳了起來，他左右看了一圈，后怕的后退數步，隔了老遠說道：“你不要靠過來，掌旗使不許我等與你結交。”

陳歸無奈的抖抖肩，轉身去到一旁。

跟在爭鳴鼓之后，離火拖著一群衣衫襤褸的俘虜姍姍來遲。他一把掀開蒙在臉上的頭罩，是一群相貌苦楚的女人。

原本還算秀麗的臉上，多了無數道血痂，處處坑坑洼洼，令人不敢直視。

陳歸眉頭皺起，他想起來了，這些人都是夜魔教從山下抓來的民女。

在大約五百年前，王朝的勛貴子弟們，不再滿足于尋常狩獵。他們將奴隸們帶上項圈，讓奴隸們先跑十息，以獵人取樂。

不過在本朝永康帝繼位后，這一習俗便遭到嚴令禁止。

這些女子早已被折磨的不成人樣，餓了幾天幾夜，眼里連半點求生的意志都看不到。

離火將女人們拴在原地，揮舞著一條荊棘長鞭耀武揚威。

離火旗下的老人們紛紛會心一笑，看樣子此類活動也不是第一次了。

離火招呼幾句，幾位下屬熟練的繞著村婦們走了一圈，在她們脖子上套了一個鐵制項圈。帶著刺進血肉的倒刺，一經拔出，動脈間的鮮血便會噴涌而出。

項圈上的編號與教眾一一對應，如同牲口般給這些女人上了一道枷鎖。

輪到陳歸時，還剩下最后一位老嫗。她的臉上滿是皺紋與傷痕，蒼老的面容，夾雜著灰白色的凌亂長發。

難以置信，像她這樣的老人在暗無天際的地牢內被折磨了多少年。

陳歸將項圈扔了出去。

他不是發宏愿拯救人世的圣母，道德原則也不高，但也依舊有他的底線。

武道，是用來挑戰比自己更強的人。

用獵殺婦孺來宣泄殺戮的快感，簡直是對武者的侮辱。

離火露出了不出意料的笑容，他用長鞭挑起地上的項圈，揣在手里細細撫摸。

離火旗的老人們，譏笑聲連綿不絕。

“孬種！”

“廢物！”

……

無數口濃痰唾到陳歸腳邊，他踢了踢腳邊的沙土，試圖將這些骯臟埋葬。

離火親手將項圈扣回了老嫗頭上，他走過陳歸身旁，帶著恨意：“總有一天，我也會讓你經受一遍這些。”

他一刀斬斷了約束女人們的捆繩，隨著暗藏氣勁的一道鞭擊，她們吃痛逃開幾步。

離火的長鞭高高豎起，氣勁外放，長鞭撕破虛空，抽打在女人們面前的土地上。

石塊碎裂，一小塊山體被割裂開，離火順勢雙掌齊出，連人帶石推向遠方。

陳歸暗自畢竟了一下，筑基境武者，氣勁外放，與天地共鳴，竟恐怖如斯。

離火一聲大喝：“晌午之前，未能取回項圈者，重罰！”

一言出，半數教眾蜂擁而去。

陳歸等候在原地，面前站了不少人。

“諸位是何意？”陳歸冷冷的看著他們。

“掌旗使有令，你就在這呆著！”為首的教眾極為魁梧，體型甚至不輸大龍，一身寬身的斗篷被他穿成了緊身衣。

碧綠的雙眸中閃爍著兇焰，他揉著拳掌，如高塔般佇立在陳歸面前。

陳歸看了眼他的編號，離十三。

“我若是不呢？”陳歸冷冷的看著他，欺身上前一步。

“那便是找死！”

離十三怒喝一聲，雙拳悍然揮動，帶著沛然力道不講道理的砸向陳歸。

二人貼身交錯，快速對了一拳一掌。

陳歸朝后退了四五步，嘴角溢下一抹血跡。

離十三猛獸般的身軀直立起，不屑的冷哼一聲。

陳歸沒再言語，離十三身后還有數位教眾，他索性坐下平復翻滾的氣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越來越多的人帶著染血的項圈返回。

離十三吃驚的看著陳歸不驕不躁的坐下，盤膝打坐。

直到太陽升到最高處，最后一名教眾返回到駐地內，陳歸依舊沒有動靜。

離火滿意的賞了離十三一小瓶魔能，來到陳歸面前雙目緊鎖著責問：“你可知該當何罪？”

“不知。”陳歸淡然的回答。

離火勃然大怒，長鞭甩在地上，指著滿地染血的項圈，語氣尖銳：“晌午已過，你的項圈呢？”

陳歸抬起頭，藏在衣袖內的手掌露了出來，鐵制的項圈在陽光下閃耀著光輝。

唯獨他的倒刺上，沒有一滴鮮血。

陳歸沖著離火笑了。

笑容讓離火瞬間喪失理智，他一把奪過項圈丟下山崖，厲聲喧囂道：“離火旗丁二，未能完成任務，罰月俸半數。”

涉及到魔能，陳歸漸漸嚴肅起來，他收斂了笑意，看著離火說道：“掌旗使這么做，未免有失公允。”

離火傲慢的冷哼一聲，轉向離火旗教眾們：“本使哪里不公。”

身后眾人，鴉雀無聲。

“無故克扣教眾月俸，是為不公。”陳歸寸步不讓的爭辯著。

他朝前踏了一步，氣氛劍拔弩張。

天公不作美，烈日暴曬，讓本就口干舌燥的教眾們更加緊張發麻。

教眾私下爭斗，是犯戒的大罪。

離火旗的老人們習慣了欺負新人，卻從未見過如此膽大的。

直到遠處的山頭劃過一道流光，宏亮的聲音仿佛回蕩在眾人耳邊。

“爾等何故在此吵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