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守城軍領袖，獨臂騎士非常鄭重地接待了這支來自學院的隊伍。
這是完全不同于對待裁決殿使徒的態度了，騎士為學院眾人安排了祈恩城內最好的位置作為住宿，幾乎就是以現有條件的最高待遇在迎接他們。
至于使徒、裁決殿、學院、王下騎士軍這些勢力結構之間有怎樣錯綜復雜的糾葛和對抗，類似的問題弦一暫時是搞不明白的，也懶得去了解。
……
“這又是？”
祈恩城內的廢墟實在太過顯眼了，學院老師一進城就看到了地面上那道巨大的溝壑。
“實不相瞞，昨天夜里有位裁決殿的大人來過一趟，是例行公事。”獨臂騎士輕描淡寫地將昨夜的事情描述了一番。
“原來如此。”
老師并未表達任何態度。
盡管他知道廢墟之下埋著多少支離破碎的殘尸。
不過，相比于他那兩個徒弟臉上毫不收斂的嫌棄和厭惡神色，老師的淡然也就不那么讓人反感了。
也許是城中的慘狀引起了阿冥兒的不安，她忽然開口：“老師，冥兒想先回家探望家人。”
“既然裁決殿的人出現過，說明此地不甚太平，你一人出行為師不放心。”老師語氣平緩，同時也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
但說完這句話之后，他余光一瞥就看到了阿冥兒臉蛋上的失落神色，所以立馬又補上了一句：“總得容為師喝口茶先嘛，喝完再跟陪你去。”
這話一出，在場眾人臉上的表情就各有各的精彩了。
包括獨臂騎士，也包括遠遠躲在暗處觀察著眾人的弦一。
……
不過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的。
學院一行人想要優哉游哉地休息完再前往禁區。
可禁區的惡化速度卻是不等人的。
阿冥兒一行人還未在祈恩城內落腳歇息，城外天宇就降下一只半虛幻的夜鶯，飛行速度極快，最終穩穩當當地落到了學院老師的手中。
這位從始至終都風輕云淡中年男人在讀取了傳訊夜鶯的消息之后，臉上總算是露出了些許凝重的神色。
“看樣子茶也不用喝了。”
他捏碎了那只秘術凝聚出來的夜鶯，掃了眾人一眼：“禁區告急，動身吧。”
……
禁區告急？
遠處，坐在路邊的弦一立馬眉頭一皺。
他離開禁區的時候，使徒正在收割周邊村落的活人，如今一天過去，怎么說手頭應該也有足夠支撐三五天的活垢數量了。
怎么可能隔天就告急？
那些灰袍使徒是干什么吃的？
……
這般想著，弦一忽然意識到，昨天禁區新增的那些活垢里面可是有一個主動送上門的特殊存在。
鐵匠自殺之前說的那些云里霧里的話，什么獻身、什么加入腐敗教廷，讓弦一越發地感到不安。
如今已經是第二天了，說不定禁區里的人給樹根進行了新一輪投喂，而鐵匠就在這一次投喂的活垢群當中。
所謂的禁區告急，肯定和他脫不了干系。
……
學院一行人神色凝重，紛紛重新上馬沖出了祈恩城，朝著禁區的方向趕去。
騎士則是站在城道上，做了一個拜送的姿勢。
他的職責范圍只在祈恩城，城外的一切他無權過問，也沒有增援的義務。
而學院眾人轉頭剛走沒多久，弦一就從騎士身旁擦肩而過，他沒有說話，只是順手拍了拍騎士的肩甲，之后便快步走向了出城的方向。
騎士站在后方小喊了一句：
“城門外邊給你備了一匹馬。”
……
…
身處嘈雜紛鬧的祈恩城中的時候還察覺不到異樣，但是等弦一離開了城池之后，便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那一股原本只有禁區里才能聞到的惡臭已經混雜在空氣中飄散到這里來了，除此之外，遠處天邊甚至已經有一大片的云層被染上了猩紅色。
這動靜，確實是告急了。
弦一在禁區里生活了整整一年多時間，從未見過這樣的恐怖的畫面。
看起來，原本灰袍使者預測的禁區爆發的危害范圍可能還過于低估了。
……
弦一不敢耽擱，他已經開始后悔自己沒有第一時間在祈恩城把阿冥兒攔下來了。
快馬加鞭沖往禁區的路上，空氣中的糜爛腐敗氣息越發濃郁。
但不知學院眾人施展了什么秘術，他們的行動速度遠遠比弦一胯下這匹戰馬快得多，老早就甩得弦一看不見他們的蹤影。
一路上也沒有看到有任何逃亡之人的身影，或許境外這整片區域無論活人死人都已經被清空得差不多了。
直到臨近禁區的位置，弦一視野之內才出現了一些零星的人影。
此時，那座由樹根囤積形成“大山”已經近在眼前。
與弦一記憶中不同的是，此時“大山”已經脹大了兩倍有余，并且本體中間位置多了一道巨大的裂縫，伴隨著它的每一次蠕動，猩紅光就像巖漿一樣籠罩著整座禁區，如同人間煉獄。
紅色瘴氣不斷從裂縫中涌出，彌漫在空氣中，向天宇擴散。
弦一一開始還能夠看到人影從禁區中逃竄出來，可當他再靠近一些的時候，卻發現那些人都已經癱倒在地。
而他胯下的戰馬也開始喘著粗氣，腿腳抽搐，不愿向前。
弦一索性下馬，甩了一鞭子，驅趕這匹馬往禁區相反方向逃命，自己則徒步向前趕去。
禁區跟前這些倒地的人，觸目驚心。
他們不久之前還能狂奔著從禁區中沖出來，轉眼間就已經皮開肉綻，有些人似乎是沾上了什么恐怖的東西，半截身子都融了，化成一地的血水。
看著腳邊地上這不斷抽出著的一名漢子，弦一臉色陰沉。
盡管漢子已經被融化了半張臉，可他還是認出了這是自己的同僚黑皮……
黑皮掙扎著，一直到斷了氣都沒能說喊出一個字來。
同樣的狀況在所有沖出禁區的人身上重復上演著。
而且，不斷有凄凜的慘叫聲從禁區之內傳出來，即使是大白天，也極為滲人。
“早應該把冥兒攔下來的。”
弦一抬頭看向禁區內的巨大樹根。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弦一的視野之內出現了一個浮空的人影。
那個人影很纖細，但是下落的速度極快，就像是一柄利箭一樣直直釘向弦一而來。
……
嗖！
嘭！！！
弦一撤步退開幾米。
自己原先站著的地面位置則是瞬間寸寸崩碎。
等飛沙走石逐漸平息下來，他才看清楚那身影到底是誰。
是學院隊伍中那個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話的女人。
她臉上裹著黑色頭巾，只露出一對眼睛，目光冰冷地盯著弦一：
“跟了我們一路了，真以為我沒有發現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