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青煙冒出煙囪，背后是皚皚的白雪。
斯南闕徒步登山，走了一個小時到了山頂的白云觀，就聽到十分難聽的歌聲，可以說是毫無音樂天賦……
不出意外，老王正在唱rap。
一個胖乎乎的道長背對著斯南闕，正琢磨著如何將道教八大神咒以rap的形式唱出來，聽到腳步聲和低沉的笑聲，老王回頭看去：“小南南來啦！我正打算來段rap，你們年輕人會的多，給我指點指點？”
斯南闕笑的溫和：“指點談不上，求放過是真的。”
斯南闕難得溫柔，這個世界上能讓他放下戒備之心的也就老王一個人。
“我也是為了弘揚道教文化嘛哈哈……”道長老王想摟著斯南闕的脖子，卻發現這孩子長得太高了，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弱不禁風骨瘦如柴的少年。
斯南闕看著老王鬢角的白發，比上次見面又多了。
“過年了，不去染個頭？”斯南闕開玩笑。
“我一個老光棍我講究那些？”老王撣了撣身上的浮塵：“今晚住在白云觀吧，我給你做一桌子好菜！”
“吃什么不要緊，最重要來看你。”
“不愧是我的好南南！讓我親一口！哎呀就親一口你躲什么？小時候你尿褲子都是我換的，你身上哪塊我沒看過？還害羞了真是……”
老王叨叨叨的將斯南闕請進白云觀，觀內供奉著三清天尊，分別是道德天尊，元始天尊和靈寶天尊。
斯南闕點燃三支香，先在中間放一支，然后是右邊，最后一支插在左邊。
十分鐘后，斯南闕將洗干凈的貢品擺在案前，老王笑道：“你小子，這么多年了規矩一點都不變。”
哪怕是離開了白云觀，每年除夕回來也都很守規矩。
斯南闕是被斯家遺棄過的人，被遺棄的那幾年養在白云觀，唯一的親人就是道長老王。
斯南闕至今也不知道老王本名是什么，只知道十四歲那年，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斯南闕左手手筋被挑斷，痛的神志不清被人扔到了白云觀，是老王把傷口感染的斯南闕救起來，但第一句話就告訴斯南闕，你不用知道我是誰，叫我老王就行。
……
吃完了年夜飯，電視機里放著春晚，開心麻花正在演小品。
斯南闕一心二用，一邊聽著春晚小品，一邊看工作報告。
“小南南，去年過年就說好了帶媳婦來看我，今年怎么還是孑然一身？”老王突然開口：“不是說斯家人給你買了個未婚妻嗎？人呢？”
斯南闕面色如常，淡淡道：“被我燉了喝湯了。”
老王：……
“你小子，我跟你說正經事呢！那丫頭你見過了嗎？好看不？”
斯南闕眼前不自覺浮現姜自勵的樣貌。
不能用好看來形容，應該是美艷無雙，卻又清冷倔強，尤其是一雙靈動的眼睛很能傳神，像朵開在冰雪中的花。
“湊合。”斯南闕口是心非。
“呵！”老王冷笑一聲：“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斯南闕勾唇一笑：“坑蒙拐騙？胡謅八扯？”
“放屁！”老王佯裝生氣：“奇門遁甲、看相算命、星座塔羅、五行八卦、情感咨詢、風水占卜，哪一樣我不精通！你和那丫頭的姻緣是天注定的，我算過了，有一段孽緣！”
斯南闕嗤笑一聲，完全不信。
可第二天，正月初一，斯南闕就在白云觀見到了前來上香的姜自勵，并且親耳聽到對方小聲又嫌棄的嘟囔了一句：“晦氣！”
呵，還真是孽緣。
姜自勵也是沒想到，自己起個大早，在大年初一這一天誠心誠意到白云觀來上香祈福，保佑她母親早日康復，竟然見到斯南闕這臟東西。
她眼觀鼻鼻觀心，將三炷香上好，嘴里小聲嘀咕一句：“急急如律令！”
臟東西，離我遠點！
上完香，姜自勵轉身就走，卻不想斯南闕陰魂不散，在她身后說道：“看不出來，姜小姐倒是心誠，一大早來上香，是想求什么？”
姜自勵腳步一頓，翻了個白眼。
斯南闕走上來，身高太高擋住了光線，投下一片陰影。
“求財，還是求色？”
姜自勵直直的對上斯南闕的眼神，當他說了那句“還是求色”的時候，眼神里的挑釁意味分外明朗，就好像在故意提醒自己，她見了斯南闕第一面，就叫人家老公這件糗事。
姜自勵不卑不亢：“求母親平安。”
斯南闕不動聲色：“哦，是個孝子。”
姜自勵沒忍住哼笑出聲：“那斯先生到白云觀又是求什么呢？求這新的一年，嘴巴更毒？”
斯南闕幾乎就要笑出聲，滿臉諷刺的看著姜自勵，斯家人這次挑選的眼線，膽子還真不小。
就在這時，老王走上來：“哎？南南，自勵，你們這是……認識？”
斯南闕：“認識。”
姜自勵：“不認識。”
尷尬……
姜自勵眼神一轉：“不熟。”
斯南闕挑了挑眉：“一般。”
姜自勵拳頭都要硬了。
老王縷縷胡須：“額哈哈哈，自勵常常來我白云觀，說來比你小子看我的次數都多，既然有緣那就一起吃個早飯吧，我都準備好了。”
姜自勵本能的想要拒絕，然而肚子咕嚕嚕響了一聲，她趕緊捂上空憋的胃部。
四點就起床了，早餐攤位都沒開，爬了兩個小時的山，真的很餓。
斯南闕譏諷一笑：“那就走吧。”
路上，斯南闕看著山間風景，心中想著，老王是不會騙人的，看來這個姜自勵確實常來白云觀上香，祈求保佑她那個植物人母親。
昨天晚上凍了這女臥底半小時，今天卻能精神奕奕的來上香，還會頂嘴，看樣子是沒凍感冒，下手還是輕了。
……
老王的飯菜一向清淡，桌上擺著一碟青菜一碟清蒸鯉魚兩道可口小咸菜。
正一派的道士不殺生，但可以吃葷，除了狗肉牛肉大雁和烏魚外，都是可以吃的。
這頓飯吃的姜自勵很別扭，因為他身邊斯南闕的氣場太強，又太冷，搞得她很不自在，感覺隨時都能被猛獸吞入腹中。
匆匆吃完了飯想要告辭，老王卻叫斯南闕送她下山。
斯南闕和姜自勵這一次倒是格外默契的說：“不用了吧。”
老王笑吟吟看著斯南闕：“我知道你也要離開白云觀，順路送自勵下山很難嗎？”
斯南闕盯著老王，知道他是故意的。
嘖，孽緣。
“另外，我送你們個物件。”老王從道士服里取出兩個荷包：“保平安的。”
姜自勵求的就是一份平安，于是爽快收下了。
斯南闕勉為其難的送姜自勵下山，到了山腳下，他回頭朝那渺小的藏于霧氣中的白云觀看了一眼。
這里是他唯一可以做自己的地方，也是他心中認為唯一干凈的所在，他不希望斯家的眼線，也就是姜自勵總來這里打擾老王。
“上車吧。”斯南闕說完，將背包扔進車內，完全沒有給姜自勵開車門的意思。
姜自勵心想，我還不樂意坐你的車呢。
“我打車了，不麻煩斯先生。”
“行。”斯南闕連客氣一下的意思都沒有，雙手環抱胸前，桀驁的看著姜自勵：“以后少來白云觀，要求平安，去別的道觀。還是那句話……”
姜自勵已經不想再聽下去，她抬手做了個“你給我停”的手勢，說道：“知道了，別臟了你這塊地。”
斯南闕嘴角揚起一個滿意的弧度，上車轟了姜自勵一臉尾氣揚長而去。
姜自勵罵罵咧咧的，打開打車軟件。
原來她剛剛沒有打車，到現在才發現，白云觀兩公里附近是不讓出租車通行的，只能徒步到兩公里以外的停車場才行。
斯南闕的車肯定有什么關系才能停在白云觀山腳下，他肯定也知道普通人只能到兩公里以外的地方坐車，可卻偏不告訴姜自勵。
無語！下頭男！
斯南闕單手扶著方向盤，從倒車鏡看著姜自勵就想笑。
拆開老王送的荷包，一看就知道里面的紅線是什么意思。
這個老王，看樣子是算出來點什么，想撮合他和姜自勵，將孽緣轉為姻緣。
可既是孽緣，還撮合個什么勁。
離開白云觀山區，路過一處荒無人煙的野地，斯南闕將那枚荷包扔出窗外。
他這樣的廢人，早就不相信什么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