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包子鋪誰來掌管
最終,肖不修不許收那個紅色肚兜,并且很是客氣地與荷姐談了談減少訂單的事情,話里話外都是:肖小七的事情,你少管。
荷姐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了,又客氣地說了幾句,并且萬望肖不修保重身體之類的話,就帶著李阿秀走了。
肖不修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問道:“我南廠少了你的衣穿?你要收別人的衣?還是如此私密的貼身衣物?”
“不是說達官顯貴的女眷都有這個么?很貴的,我都舍不得買。”我其實還是挺不高興的,到手的鴨子沒有了。
“我給你的那些小衣呢?那個可比這些貴多了。都是宮里有經驗的老嬤嬤一針一線縫制的,做工也比這個好。”肖不修端起了茶碗,還翹起了一根小指,看得我毛骨悚然,傳說中肖不修若是不高興了,就會翹起小指喝茶,那股子妖氣都出來了。
“是是是,我就是好奇而已。”我立刻低頭,“其實這也和之前那個案子里的證物肚兜的事情對上了,當時我就覺得這么貴的東西,怎么會出現在繡娘的身上。因為當時文書里記載這繡娘,也就是陳婉婉的家境并不好,也不太可能穿這么貴的肚兜。現在就明白了。”
“荷姐這人在這錢財的事情上很是大方,倒也是難得。”肖不修的小手指終于放了下來,喝了一口茶水,才又說道:“她也是想與你交好,畢竟你這個包子鋪在她對面,又是南廠罩著,誰不想過來和你打打關系呢?不過,以后這種事情你不要出面,我以后給你找個管事專門負責你這包子鋪好了,你畢竟還是要回來辦案的。”
“哦。”我就知道,肖不修也不會放任我天天往包子鋪里跑。“大人今日怎么得閑了?我們要不要吃個東西去?”
“不吃了,剛才在皇上那里吃了點。”肖不修的表情很是輕松,“事情都處理的差不多了,最近要準備春耕儀式,倒也沒有那么復雜,也算是可以休息幾日的。”
春耕儀式也是皇上每年都要有的,就是象征性的去農墾別院鋤地,表示大地開荒,一年有個好收成。反正是走形式的祈福活動,常規操作而已。肖不修對于這種事情早已經輕車熟路,因此也沒有太多操心的事情。看著他眉眼之間的平靜,這月清、賀公公的事情應該算是終于都過去了。
只是,他忽然問我:“肖小七,你這個月的月事為什么沒有來?”
我驚得直接從椅子上掉了下來,完全不知所措地看著他,結巴地說道:“大人,你怎么又管起這個事情了?”我記得他的確有權查看內侍處關于宮中女人的月事記錄,不過后來都歸了張公公具體管理,他有時候也懶得看,就不去過問了。怎么如今忽然問了這么一句?
“哦,你驚訝什么?張公公已經向皇上提出了告老,打算搬去中官村了,他這一輩子也算風光過,老了在中官村也能有個宅子,有人伺候,也是不錯的。”這話說的,還有那么一點點輕蔑。我忽然覺得肖不修這個表情,居然有點小人得意的笑意。所以,他這又是在政治斗爭中勝利了么?
“張公公貪贓枉法了?買官賣官了?”我小心翼翼地問道,這么看來,張公公似乎應該算是年紀大了,自己自動自覺地退下來了,但實際上會不會就是因為賀公公的事情,被肖不修趁機搞下來的。我雖然對張公公沒有什么感覺,但畢竟是皇上身邊的老人,多少我還是挺尊重人家的。
“他的事情倒也沒有那么復雜,幸好他不貪心,也不貪戀權勢。歲數大了,難免耳根子軟,喜歡被別人奉承。當然,他偶爾說幾句話,也會令皇上聽信罷了。現在他主動告老,也算是聰明的。”肖不修依然優雅地喝著茶,但我絕對聽出了里面不簡單。
“那皇上同意了?”我又問了一句。
“把家產交一交,皇上也不會有太多問題的。”行,就肖不修這句話,我算是明白了,就是交錢買平安,其實與我把這錢手里的這堆禮物銀兩上繳是一個意思。其實你手里有多少錢,收了多少好處,必然上面是看得到的,倒不如一分錢沒有,窮了多哭兩聲好了。
“要是您這么說的話,我就懂了。倒是,張公公現在的身體還可以,日后養花弄草可能也挺沒意思的。”我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
“你這話什么意思?”肖不修瞇起了眼睛。
“包子鋪需要一個管事的,中官村目前只靠內侍處撥款供養也畢竟是捉襟見肘,杯水車薪,倒不如把包子鋪的管事交給張公公來做,可能是大材小用了,也有可能人家不樂意,但總是個買賣,張公公就算是沒有了實權,總算有個包子鋪,也是有錢的。”我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他這樣告老,或許會有很多傳言,倒不如送他一份名聲,給他一份體面而已。這也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皇上,顯示出皇上如此善待身邊的老人。”
這一次,肖不修開始揉搓自己的手指了,看得我有點慌。他就這么看著我,仿佛是想看透我一般。“肖小七,這包子鋪是我給你買的。”
“是呀是呀,地契是我的呀,但管事的可以讓張公公做呀。”我立刻給肖不修續上了茶水,“我若是說,即便是他去了中官村,您也未必放心吧?倒不如放在眼前,并且還可以弄一些中官村的老太監們,還能干活做事的,都弄到這里來,也補充一下這邊人手不足的情況。然后,掙了錢,就給中官村做貼補,年底總賬盈利了,三七分,他們三,咱們七,我也是有錢買衣服的,對不對呀?”
“你舍得?”肖不修又問道。
“這有啥舍不得的?”我一點都不心疼,想用一個包子鋪拴住我,肖不修還真是太小看我了。我肖小七,不,我李小滿可是要浪跡天涯的人。
“好,稍后我會去和皇上說的。”肖不修喝了一口我倒的茶水,“這包子鋪的確也挺大的,需要再規劃一下的。”
“那這邊就先不著急弄了,回頭讓張公公弄吧,我回去躺會了。”我的笑容燦爛起來。
肖不修站起了身,“也好,省的什么人都敢過來見你。回南廠,讓他們給你做些好吃食,看起來又瘦了些。”這人說這種話的時候,越發溫柔起來,搞得我心尖尖都抖了一下。
是啊,又瘦了,是真心吃不下什么。一想到這群人的各種算計,我就覺得很累心。
又過了幾日,張公公一身布衣站在了南廠的門口。現在他的身份已經是平民百姓,已經沒有資格大搖大擺地進南廠了。肖二十二進來跟我說“張無缺來了”的時候,我還楞了一下,想著這個張無缺是誰?
“張公公的本名,之前宮里沒有幾個人敢這么叫他。現在他已經是百姓了,自然不好管他叫張公公,總管之類的,他自己也愿意大家管他叫張無缺。”肖二十二回答道。
嘖嘖嘖,張無缺,不全,這名字還真是有意思。
我很是速度著趿拉著鞋就沖了出去,就算是已經是百姓了,這人可也曾經是皇上身邊最親近的人,比那些妃子,或者說比皇后都更接近皇上,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天氣還冷,但至少風不割臉了。我也沒穿外衣,很是隨意地扎了個頭發就跑出去了大門外。其實,南廠大門口還是有不少各方勢力的眼線的,張公公既然敢來南廠,也是算計到了其他人知道他從皇上身邊退下來之后,必然勢力微弱,或許還會變得很好欺負,有些當年被他打壓過的人,說不準還會伺機報復他呢。
所以說,姜還是老的辣。他這么大搖大擺地站在南廠門口,保不齊是想告訴全天下:我張無缺現在是給南廠做事,跟的是肖小七,這人很可能是未來的女皇。
哎,雖說是這個道理,但這么直接做出來,這些人也真是高手。
張無缺對我的態度明顯很是恭敬,并且透著親近。我也沒有半分客氣,直接抱住了他,親親熱熱地說道:“您怎么來了?咱們吃肉肉去呀!”
“哎喲,我的小七大人呀,怎么穿這么少呀,要是受涼了,可就真是折煞老奴了。”張無缺笑容滿面,居然這就要跪下磕頭。我繼續抱著他不撒手,讓他也根本沒辦法動彈。
“走走走,先進屋說話。您也知道冷呀,那何必站在這里吹風呢。以后直接進南廠,我說的,管用的。”我扯著他的胳膊往南廠里面走,現在誰敢攔我?所以說哈,權利真是個好東西。我向皇上自爆了我是個冒牌的李山女兒,是錯還是對呢?
進了南廠,張無缺還是給我跪了下來,很是鄭重地磕了三個響頭。我緊張了一下,但想想這個事情也是對的,至少我沒有讓他在中官村終老,而是搞到了南廠的包子鋪。那包子鋪名義上是給我開著玩的,誰知道肖不修又在打什么主意呢?
“小七大人真心待人,老奴感激不盡。多的話就不說了,老奴以后就是小七大人的人,一心一意。”張無缺還真是挺真誠的。
“那我現在可就叫您張管事了。”我笑瞇瞇地攙起了他,這人也六十歲了,生活條件好,人也不顯老,身體還是很利落硬朗的。“之前那些彎彎繞,我是不懂的,也不想懂。想必您今天能來找我,也就是肖大人和皇上都跟您說了,那我包子鋪就全權交給您打理了。當然,賠錢了也沒關系,反正是肖大人出的錢,我一點都不心疼。”
“……小七大人這話說的,雖然我沒有經營過包子鋪,但想必也不太難的。”張無缺的神色終于恢復了正常,不做了皇上的近侍,那樣子也和善了不少。“我不敢說掙錢,但至少也不能賠的。”
“隨意啦。”我笑著,“我就一個要求。”
“你說,我都答應。”張無缺坐直了身子。
“哦,也不是大事,就是我去的時候,無論何時去,都要能吃到包子就成。”我被他這么嚴肅的樣子嚇了一跳。
“……這個可以有。”張無缺哭笑不得。
“咱們現在去認認門?”我想了想,左右今天也沒什么事情。“您順道也就搬過去吧,看看那間屋子好,就住那一間。包子鋪距離南廠很近,隨時可以串門的。您的行李呢?”
“我身無長物,就這么一身衣服而已。”張無缺倒還真是坦誠,做了這么多年的內侍,居然只剩下了這一身遮體的衣衫,我抿了抿嘴唇,心里有點不舒服。即便是做到了他這個位置又如何?說下來就下來了,要不是捐出了全部家當,說不準就已經死了。
可是,他這個位置,哪個不搞些小動作呢?所以,都不能善終的。我這般安排,反而可能是最好的結局。肖不修曾經被罷黜過,他會不會也想到了這一層呢?
“行吧,回頭包子鋪掙錢了,咱們多買點東西,反正人生在世,不過吃喝拉撒睡。”我掩飾了一下自己的小表情,伸手去抓了抓自己的雞窩頭,并且又重新穿好了鞋,披上了一個棉大衣,“走走走,咱們去包子鋪。”
大衣帽子圍巾,一個都不能少。這倒不需要梳妝打扮,反正也都看不出。張無缺無奈地看了看我,終于嘆息了一聲說道:“不是老奴說您,這一點姑娘家的樣子都沒有,以后可怎么著婆家呢?”
“咦,找婆家做什么?我不是有錢應該養男寵么?”我這句話又成功地讓張無缺一個趔趄,真心是太壞了。
陳一陳二還是趕了個馬車過來,說是外面風大,還是要我們坐馬車過去。其實真的不遠,穿個小巷子,隨便走走就到了,坐馬車反而要繞一條街,才能夠到正門去。
但是,他們很是堅持,我就不堅持了。但走到半路,我就聞到了一股特別惡心的味道,差點把早飯全都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