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第二次睡在這張龍榻上,與第一次相比,她更能真實的感受到睡在她旁邊的人,是如何的喜怒無常。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沒人知道他下一次的生氣會在什么時候,更沒人知道為什么他會對著江星也笑。
被子很暖,景栩竟然真的睡過去了。
這一次她沒有做夢。
應該是說,自從上次在夢里跟爸爸告別之后,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再做那樣的夢了。
倒是一邊的暴君爹,睡的比她還不安穩。
蹙著的眉頭,閉著眼的眼球不停的晃動,甚至連睡著了手還在不停的揮舞。
景栩知道他不是個好人,但醫者父母心,她不忍心看著他受這樣的折磨。
于是打算抬起他的手,給他按一下內關穴。
內關穴在掌心,手腕橫紋上兩指的距離。
特別適應特別暴躁的人,而且還能有平息肝火的作用。
但當景栩把手搭在暴君爹爹的手腕時,她整個人如遭雷擊。
那是一種極為紊亂復雜的脈象,兇險程度是她從未見過的。
還不等她細細的探究,只覺得一股子大力將她提起,她在床的半空中呆呆的看著景煜。
兩人四目相對,景煜眼中都是疲憊,而景栩的眼中都是驚。
“睡醒了?”似乎見著是她,景煜撫了撫額頭,將她放在床的一邊。
景栩木訥回神點點頭:“父皇,你要不要再睡一會。”
但景煜沒有回答他,而是轉過頭冷漠的看著他:“以后別在睡著了的時候碰我,我怕失手殺了你。”
景栩咽了咽口水,點點頭:“知道了父皇。”
但心里的驚濤駭浪怎么也壓不住了。
景煜的身體糟糕透了,根本不像他表現出的那么健康,強大。
一層又一層的復雜脈象,比癌癥更令人絕望。
所以,景煜到底經歷過什么,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脈象,連她都無法保證能夠完全看透他的身體。,
他病的何止是嚴重,簡直是已入膏肓……
真的不敢想象剩余的十幾年,他是怎么撐下去的。
所以景煜才會在她死了沒幾年之后也死掉了,竟然是因為身體從這個時候就已經是垮了。
苦苦支撐了十幾年,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人有時候特別的奇怪,明明你特別的恨他,恨不得打死他,但你得知這個人得了絕癥,快要死了的時候。
你突然有種很復雜的心情。
說不上原諒,但絕對沒有那么恨了。
此時的景栩就是這樣,她低著頭,垂著眸子,從心底泛起了憐憫。
要救嗎?
要救吧。
萬一病好了的他,更加殘暴怎么辦?
可那又能怎么辦,亡國并不比殘政好哪去啊。
至少有景煜在一天,大周便不會輕易滅亡。
“父皇,我想學醫,可以嗎?”景栩做了心理斗爭之后,朝著景煜露出大大的笑容。
景煜撫著自己的黑色長發,露出一絲感興趣的目光看向她:“為何學醫?”
景栩露出最燦爛的笑容回應:“因為我想保護父皇。”
景煜的眼里依舊沒有過多的神情,只是淡淡的說了句。
“隨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