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久的寂靜之后，她無聲地扯出了一抹冷冰冰的笑容，似乎是終于放棄無謂的掙扎了，而后表情歸于冷淡地開口詢問這名少年。
分明只是個年紀輕輕的高中生，卻具備極強的洞察力，絕不是個普普通通的少年。
她問：“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又是怎么看出是我謀殺了她？昨晚，我記得，你是在我布置好一切之后才來的，不是嗎？”
“為什么，你會在沒有任何調查結果的情況下，得知一切，并且獨獨對我產生懷疑？”
“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小姐輕聲微顫，垂下的眼眸隱藏在陰影之中，耳畔幾縷純黑發絲垂下，襯得臉蛋愈發蒼白如雪。
嘴里說著這些，她腦中卻是另一番場景。
在意識到幼馴染隱藏的心思后，小姐閉眼便是幼馴染的尸體，深刻地體會到那種涼入心扉的感受。
她徹底沒辦法冷靜下來，“我以為，她已經不想要我了，連打算去世界環游，她也沒有一點要把我添入未來規劃的意思。為此，我難過了無數個日夜，因為別人恐怕會就此從我這里奪走她，可……”
“她卻……”她唇齒間勉強擠出兩個字。
既然猜到了計劃，還愿意配合這種死亡結局，心甘情愿被她謀劃殺死，到底是為了什么？！
死亡是很殘酷的一種東西，死了無論生前曾經擁有過什么都將煙消云散，便從此什么都沒有了，沒有機會去全世界環游，無法再睜眼看這個世界！
可是，為什么啊，結衣！
你起來！
起來回答我這個問題！
小姐表情猙獰起來，瞳孔漸漸縮成了針尖樣，纖長衣袖下攥緊了拳頭，指尖掐在肉里，一滴滴猩紅的鮮血稀稀拉拉地滲落于地板上。
她卻感覺不到任何疼痛，毫不在意。
少年仔細思考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她們居住公寓的溫馨布置，扭頭輕聲道：“第一次見你，我就知道了，看出這些這是很困難的事情嗎？還有哦，我可以告訴你，她之所以愿意，大概是因為……”
他像是一名提出魔鬼交易的惡魔，愉快地帶上溫和笑容，淡定地壓低了嗓音說話。
最后幾音節很輕很輕，只有小姐一人聽見了。
驀然，小姐表情凝固住了。
淚水描摹她臉部柔和的輪廓滴在地上，她臉上浮出極為像是哭的笑，纖細的手虛虛地扶住墻壁，最終雙腿無力地跪坐下來。
她緩緩仰頭，望著今天這片灰白無比的天空。
在場所有活著的人都聽到了她的聲音，唯有她最親愛的幼馴染正安詳地躺在冰冷的地上與世隔絕。
小姐顫聲，落淚。
“結衣，對不起……”
……
連夜保持禮貌微笑，卻在內心冷靜吐槽，眼下這場景很符合柯學的一哭二跪三道歉，或許配上一段合適的BGM，即視感會更強。
“如果……”熟悉的聲音開口。
下意識的，連夜微表情帶笑著歪頭轉過去，但他很快意識到自己不是警校的黑澤連夜，話到嘴邊轉了一圈又換了一句，“如果什么？”
他猜到了，班長必然想說如果成為警察……
果然，伊達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猶豫地夸贊道：“如果你以后能成為警察，以今天的高超水平來看，一定會是當代的警視廳之光。”
“謝謝警官夸獎了。”
“可是，我似乎沒有必要成為一名警察，您說是嗎？”
這句倒是把伊達航問住了。
是的，并不是每個人都愿意余生投入警察這一行，畢竟人各有志，以往他不會這樣說，但眼前這名少年在這方面實在極具天賦。
少年笑吟吟的，抬手撥弄了下額頭前的銀色碎發，盡量說出展露角色本性的話，繼續道：“為什么要當警察呢？當警察，意味著會被各種條條框框拘束，每天上班打卡，就算好不容易下班了，也要隨時待命。”
“這樣的生活，你們真的會快樂嗎？”
此刻的少年一頭銀發垂下，寂靜又溫和，卻無端地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險感。
連夜當然清楚，自己的同期們都對此甘之如飴，zero更是將國家視為戀人，可他仍然想借著這次機會問問，究竟為什么會喜歡當警察。
大概是他自己不夠偉大，沒辦法理解他們。
他做不了利益與收益不對等的事情。
明明每天都會面臨危險，隨時都有獻出生命的可能，卻仍然愿意做警察。
尤其是zero和hiro他們，日夜戰戰兢兢臥底組織，驚醒時分草木皆兵，只為了一個極其艱難的目標，甚至日后并不會有多少人知道他們的付出。
忽然，連夜愣了一下，他聽見——
“沒有為什么。”
“守護自己的國家也需要理由嗎？而且，一定要問當警察是否快樂的話，那么我在警視廳已經快樂到了極點。”耳畔傳來笑聲，伊達航說得理所應當。
一只大手覆蓋在少年顱頂，趁著連夜沒反應過來，迅速地將這滿頭銀色的發絲悉數攪亂。
連夜緩緩抬眸：“？？？”
什么情況。
始作俑者伊達航收回了手，接著便是在連夜看來毫無誠意地連連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實在是沒忍住想摸摸你的頭，下次我會先征求你的意見的。”
“啊……達咩喲。”
少年又展現了高中生的活力，仿佛剛才的那個人不是自己一般，他郁悶地說道：“拜托拜托，不要再摸頭了，我會長不高的。”
“好的好的，那你能以朋友的身份告訴我，你剛才對那位小姐說了什么嗎？”
“暫時不能哦，秘密。”
“這樣啊，下次見面能告訴我嗎？”
“看情況吧，今年也不一定能再有這種見面場合了，畢竟您也知道您隸屬搜查一課，偵查的可都是殺人綁架縱火之類的嚴重案件吶。”
正常人哪會遇到那么多次的殺人縱火案啊。
他又不是死神柯南君。
臨走前，津島夜叫住了伊達航。
他在對方望來之時，微笑著道：“是的，我想您說得對，守護自己的國家又何須一個理由。請務必加油哦！今后，請多多關照了。”
伊達航被這一瞬間的畫面晃了眼。
他有一剎那以為，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黑澤連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