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謙看了過去，剛離開的小兩口又從對面走了過來。

“梅姐，他們是找你的嗎？”

“應該不是，他們的婚紗都看好了。”

說著話潘紅梅還是迎了過去。

過了會兒，不知說了幾句什么，梅姐又大笑了起來，一種很有標志性的笑聲，聽過的都知道。

“小周，小張覺得你的手藝還可以，決定再看看。”

潘紅梅笑道。

“張先生王女士歡迎。”

周謙笑了笑，把兩人引進了店里，聊起了服裝定制費用的問題，這個問題必須要提前說好，不然說了還是白說，之前有很多客人就是這樣被勸退的。

“什么？不能砍價？”

沒聊幾句，小張先生又站了起來，氣惱地往外走。

周謙也不拉，邊走邊說道，

“張先生請見諒，我們的收費主要有兩部分。

第一是布料，我們店里只提供三種布料，中檔布料、高檔布料、超高檔進口布料。

每檔布料對應的價格，從七八百到數千上萬，再到幾萬不等。

布料的好壞是可以看到的，價格也可以打聽到，這點我們不會胡亂喊價。

還有一部分收費是設計和手工制作費。

我們的大師傅從前在漢江振興制衣廠是六級工，他叫許秋良，這個稍微查一查就能查到。

接下訂單后，我和大師傅每天在工作室里趕工，十多天甚至一個月，從早到晚在做一件衣服。

一個月做衣服，收取一千多或者兩千多的手工費，你認為多嗎？”

周謙解釋道。

小張先生慢慢平靜下來，“你們制作一套衣服大概要多少錢？”

“這個需要先測量你的體型，根據我們的設計，才能決定用哪種布料最合適，需要多久才能做完，我才能給你一個合理的價格。”

周謙說道。

“行，那你們測吧！”

“好，請這邊來！”

周謙瞪了張貴枝一眼，還愣著干什么，該你上了。

張貴枝立即有點慌神。

前邊訓練的時候，她只在幾個塑料模特和維納斯大衛身上試過。

還沒有真正測量過人，這下該怎么辦？

在周老板的眼神施壓下，她只能硬著頭皮，拿著皮尺走進了測量間，給小張先生測量體型。

周謙也拿了一個圖稿本，坐在旁邊盯著小張先生，在構思他的西裝版型。

在西裝領域，按照主流版型分類，只有四大類歐版、英版、美版、日版。

這四大類西裝又根據細節的不同，可以細分成很多很多類型。

據說東洋有家私人訂制品牌，能根據布料、顏色、紐扣、衣領、開叉、紋路等細節，提供9億多種版型組合，簡直嚇死人。

周謙拆解過多種西裝結構，腦子里常用的版型有四十多種。

如果進行細節上的排列組合，也能給出幾百種方案。

他打量著小張先生，邊觀察邊畫著草圖。

“張先生，能問問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嗎？”

這個問題本該是量體師問的，張貴枝不張嘴，他只能親自問問。

“我家里在做建材生意，江下區那家騰飛建材公司就是我家的店。”

小張先生簡單地說了幾句。

“騰飛？我聽說過，你們家生意還挺大的。”

“哈哈，還行！”

小張先生矜持地說道。

“平時你在外面的應酬多嗎？”

“業務多了，應酬自然就多，這兩年房地產起來了，生意也好做了。”

周謙點了點頭，他邊問邊記，盡可能詳細，也盡可能避免碰觸到別人的隱私。

他這樣做不是在閑聊打發時間。

而是通過了解到對方的經濟狀況、工作情況、飲食狀況，來設計出更合身更符合對方身份和氣質的西裝。

等到他畫了一半，張貴枝拿著資料本走了過來，頭上都急出汗了。

周謙看了下，肯定不行，量體師需要測量的項目很多。

常見的身高、三位、體重，還有領圍、領寬、肩寬、左右袖圍、腹圍等等七十多項。

量體師在測量的過程中，需要經過反復確認才能測出準確的數據。

而張貴枝只是緊張地量了一遍，這樣的數據不用看都不準確。

周謙先跟小張先生道了歉，又走進工作室，把老許叫了出來。

“許師傅，麻煩你親自量量。”

“行！”

許秋良也不說話，拿著皮尺就測量了起來。

“看著，學著點！”

周謙拉著張貴枝說道。

張貴枝紅著臉站在旁邊看著。

許秋良一邊測一邊跟小張先生談話，詢問他的身體狀況，體重的變化、有沒有經常勞動、鍛煉....

“知道為什么要跟客人聊天嗎？”

周謙一邊畫著圖稿，一邊輕聲跟張貴枝說道，

“在測量身體的時候，客人會不自覺緊張起來，身體緊繃。

這個時候測出來的數據必然存在誤差，一邊測量一邊講話，可以讓客人放松下來。

還有詢問體重情況，這個也很重要，譬如客人在減肥，或者在增重。

那么在近期他的體型會發生很大的改變。

如果沒有考慮到這種狀況，做出的衣服就不合身，也沒辦法滿足客人的要求....”

他一邊畫一邊講解，過了近一個小時，老許那邊才測量結束。

“周老板，我很好奇，像你們這樣做生意，真的會有人上門嗎？”

小張先生黑著臉問道。

早知道會被拉著測量一個多小時，打死他也不會進來，真特么坑人。

周謙笑了笑，先跟對方表示抱歉，

“張先生，我們私人定制服裝店主要靠熟人介紹。

有客人在我們這里訂做之后，感到滿意，就會介紹新的客人。

或者別人看到客人的衣服很合身，就主動找上門，為了一套合身的西裝，等等也是值得的。”

“我看你們這里挺忙的，生意很好嗎？”

小張先生問道。

“還不錯，熟客比較多。”

周謙笑了笑。

測量完了衣服，周謙就拿著西裝設計草圖跟對方討論材料和價格。

他給出了兩個價位，一個是3600元，一個是3200元。

價格差了400元，主要是在布料上。

如果對方把這套西裝當作結婚禮服，只穿幾次，就可以選擇純羊毛呢布料。

這個穿在身上跟挺括更上身，但舒適度稍微低一些，穿多了也會起球變形不耐磨損。

如果要做一套常穿的，就選擇羊毛混紡布料，彈性比純毛料要好，也比較耐穿，價格上也便宜一些。

小張先生考慮過后，選擇了第二種方案。

確定了方案后，顧客需要交上30%的押金，也是材料費。

小張先生猶豫了一下，也硬著頭皮交了。

測了半天，現在反悔有點不劃算。

“對了周老板，我結婚的日期訂在臘月十八，衣服盡量提前做好。”

“臘月十八？”

周謙看了下手機日歷，臘月十八是陽歷1月12，距離現在還有二十多天。

現在手里還有1.5套西裝沒做完，再加上這套西裝，未來幾天肯定會忙死。

但不接也不行，都忙活半天了。

這次真的草率了，吃了沒經驗的虧。

送走了小情侶，他連水也顧不得喝上一口，就跑進工作室，埋頭制作衣服。

忙得昏天暗地，日月無光。

——

經過兩個多月的埋頭苦干，在2000年12月28日這一天，第六套西裝終于制作完成。

周謙和老許也脫離了苦海，從工作室里走了出來。

由于這些天太忙又太累，兩人沒時間洗澡，搞得身上的味有點餿了。

老許更是蓬頭垢面，再也沒有了才見面的干凈利索。

周謙有點過意不去，趁著元旦節假，給老許放了五天假，讓他在家好好休整休整。

等老許離開后，周謙也沒時間休息。

他把六套西裝穿在模特身上。

對照著最初的設計圖紙，一條條地檢查衣服的各項數據。

好在他是個精細人，在做衣服的時候特別注意細節問題。

而性子溫吞的老許比他還細致，有時磨嘰的讓人抓狂。

但看了他的做工后，又不得不承認磨嘰一點也不錯，慢工出細活。

在家里休息了大半天，第二天他帶著六套包裝完備的西裝來到了小巴黎酒店，把衣服交付給了三位經理。

讓他們換上看看，如果合適就可以交差了，也可以順利拿到尾款。

如果不合適，接下來幾天大概要睡不好覺了。

這是店里第一筆訂單，也是一次打響‘周先生’品牌的戰斗。

周謙有點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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