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山大殿之前。

葉霓裳和花倩云不明所以，見陳玄沒什么動靜，也只能在遠處看著。

陳玄此時看似不聲不響，心里的驚駭卻已然如同浪濤奔涌，連綿無盡。

他怎么也不會想到這世外龍山之上，竟然還有一位萬年前的故人。

雖然心里驚駭非常，但他終究是心性過人，稍一抬頭，便故作平淡的問道。

“你是誰？”

那大殿中的女子沒有回答，反倒是花倩云不知為何上前一步。

陳玄聽到了她的腳步聲，下意識的皺了皺眉卻沒有回頭。

一直到花倩云徑直走到大殿之前，他才暗暗伸手示意葉霓裳準備開溜。

他鄉遇故知，固然算是一件喜事，但陳玄昔日掀起滅道浩劫，以無情至道，鎮壓諸多強者。

這些人應該不會對他有什么好印象。

陳玄本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從那大殿中沖出來一個隱世老魔。

沒想到花倩云一走到大殿之前，那雕花殿門卻緩緩打開，從中走出了一個女子。

那女子一頭長發，赤紅若火，襯著那膚白尤勝雪三分。

再加上她穿著的那一襲黑紗長袍，自半腰裁開，顯得那瑩白的雙腿更是惹眼。

遠遠看去，雖未曾見到細貌，卻也隱隱能感覺到她的美貌傾城。

陳玄皺著眉頭還沒說話，葉霓裳卻是爽快脾氣，當即小聲嘀咕道。

“哼~裝模作樣的，做什么妖。”

她這話音剛落，陳玄心中警兆頓生，急忙抬手就要開口。

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葉霓裳什么都沒見著，只覺心口一悶。

下一秒直接便是眼前一黑，直愣愣的倒在了雪地上。

這荒域十大世家的葉家嫡女，在這女子面前竟然連一招都撐不過去。

“原來是你？”

直到這時，陳玄總算是回想起了這女子的身份。

“難得帝君還能記得小女，實在是讓小女心喜得很。”

那女子說著便緩步而來。

等她走得近了一些，才見著她雙眉如畫，眼波似水，淺淺的一抹微笑，瞧起來是萬般動人。

這久違的重逢，依稀讓陳玄想見了昔日龍山神女閣的浮華雍容。

其實一開始，他就覺得奇怪。

神女閣即便真的已經衰落，那也不至于僅僅留下一個未入帝境的花倩云。

好歹這龍山神女閣也是傳承萬載的隱世宗門，這悠遠的傳承若是未絕，留下的傳人不可能只有這么點本事。

直到見到這女子，陳玄才反應過來。

“……原來竟是身外化身。”

隨著那紛紛揚揚的白雪飄落，那從大殿之中走出來的絕美女子隱隱卻和花倩云有七分相似！

守護這龍山萬載，看來這神女閣的弟子早就破解了登龍山的三道禁制。

“昔年所見帝君風華，轉眼悠悠萬載，沒想到還能見到您的英姿。”

從大殿之中走出來的花倩云本尊，明顯對陳玄有著一種莫名的狂熱。

陳玄在心里暗暗挑眉，不自覺的后退了半步。

說實話，他根本就沒有這個心理準備。

他習慣了執掌一切，現在功力盡失，再遇到這些故人，難免有一種無力和心虛之感。

其實仔細說起來，他和花倩云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僅僅只是那種隔著人群對視一眼的程度。

沒想到花倩云過了這么久還能記得他，而且瞧著那眉眼中深情款款的樣子，活像是要把他給吃了似的。

陳玄實在是心虛得很，但眼下又躲不開，只能佯裝平淡道。

“悠悠萬載，沒想到還能再見到昔日神女閣的神女，實在是讓陳某人有些難以置信。”

“是嗎？”

花倩云本尊淺淺一笑，只是這笑意未盡，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略一抬手道。

“帝君也看出來了？”

“什么？”

“帝君這么裝模作樣就沒意思了。”

經她這么一說，陳玄這才皺眉看了她兩眼。

不看不知道，這一看還真是嚇一跳。

剛才他還沒注意，現在看來這花倩云本尊的身體分明不是實體，而是一道懸空半尺的虛影！

“殘魂？”

陳玄瞬間回過神來，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花倩云本尊之后的那具身外化身。

花倩云本尊見他已經明白一切，便也不再隱瞞，輕聲道。

“當年帝君以無上之威，強勢鎮壓無數人族天驕，其后遠走異域邊荒，倒是走得頗為瀟灑。”

“……”

這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陳玄自然不敢吭聲。

當年他鎮壓諸強，可謂是斬殺了人族一代中堅，必然讓無數人懷恨在心。

他離開之后，包括神女閣在內的所有和他有關的勢力，也成為那些人報復的目標。

正是因為如此，陳玄看到神女閣的飛舟之時才會感懷不已。

沉默半晌，陳玄默然反問道，“你要殺了我？”

“小女怎敢。”

花倩云本尊說是不敢，但那雙美眸之中恨意難掩。

神女閣昔日名揚四海，那金碧輝煌的天外飛舟可謂是大荒奇景之一。

如今這般沒落，全都拜陳玄所賜。

想到自己的師傅，還有那么多的同門姐妹，她心中怎么能不恨。

只是再強烈的恨意，經過這萬載消磨，也已經淡去了。

更何況她也知道陳玄并非戰死邊荒，而是自隕于邊荒。

換言之，他的魂魄從未破碎，便是她現在將他殺了，他也有辦法重活一世。

這便是人族大帝的實力。

大殿之前，細雪紛紛。

陳玄本來就有氣虛血虧之癥，站了沒一會兒，是感覺有點冷。

見花倩云本尊沒有再說話的意思，他索性開口。

“要不，咱們換個地方聊？”

他突然來這么一句，惹得花倩云本尊一時還不由得愣了一下。

神女閣上下數千門人，都因為他的不告而別，慘遭橫禍。

沒想到這萬年之后的相遇，他非但沒有一絲悔恨，言談之間還如此隨便。

一時間，饒是花倩云早已沒了殺心，卻還是氣不過，瞬息閃至陳玄身前，揮手將他提了起來！

陳玄只感覺脖頸之間一緊，下一秒迎面就對上了花倩云那雙恨意深沉的眼眸。

說實話。

在這種情況下，他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真心實意的道一句歉。

偏偏他非但沒有開口，反而面無表情的看著花倩云，眼神之中沒有絲毫的歉意和悔恨。

萬載浮華，眨眼云煙。

自掀起滅道浩劫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做好了身隕一方的準備。

既然是自己做過的事，又何來什么悔恨可言？

若是沒有一心獨斷的魄力，陳玄也走不到那人族至高的位置。

花倩云饒是只剩下了這一縷殘魂，此刻她身上雄踞萬載的余威還是引得這漫天白雪盡皆回避。

猶如實質的殺意自她身上散發出來，像是一根根細密的針，扎在陳玄的身上。

偏偏陳玄就是面無表情，毫無悔意。

最后還是花倩云自己支撐不住，崩潰的雙膝跪地，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