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姒剛離去,容月卿便悠悠轉(zhuǎn)醒了,容母看著蘇醒的兒子喜極而泣:“阿彌陀佛,謝天謝地,我兒總算是醒過來了。”
“兒子不孝,叫母親擔心了。”容月卿微微撐起身,語氣里很是歉疚,大抵是昏迷許久,原本清冽的聲音帶著干澀的嘶啞。
這一動作,惹得容母一陣緊張:“快些躺上,可別再受了涼,桃李,去請張?zhí)t(yī)再來替郎君瞧瞧!”
“是!”桃李得了令,便歡喜的出了門去,逢人便道:“郎君醒了,郎君醒了!”
“母親,兒子沒事的,不必這般緊張的!”空氣里還留著熟悉的氣息,不必問,他也知道,她一定是來過的。
容母自是不信:“若真是無事,你怎會好端端的昏迷數(shù)日!”
其中緣由,容月卿自己卻是清楚的很:能換重來這一次,換姒姒安然無恙,他做什么都甘愿。
只是這秘密,不可讓人知,隨即轉(zhuǎn)開話題:“阿窈呢?怎的不見她?”
“哦,阿窈送姒姒去了,方才姒姒來看你,說來也巧,剛她走,你便醒了。”
“哦?姒姒來過?”容月卿裝作不知道的模樣道:“自從我去書院之后,與姒姒也好些年不得見了。”
“姒姒如今可是出落的愈發(fā)漂亮了,小時候軟軟糯糯的像個湯圓,這一長開啊,就跟花園里的牡丹似的,高貴又典雅,改日你見了姒姒,怕是都會認不出她了。”
容母語氣里帶著感慨:“這姒姒是又漂亮又知禮,不知道要怎樣的郎君才配得上她喲。”
容月卿眼神暗了暗:重來一次,蕭鋮,絕不會讓你再傷害姒姒,傷害景家了。
他至今還記得,眼睜睜看著姒姒自刎從城樓墜落在他面前,看著她躺在自己懷中失去生氣,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有多痛苦。
他不能讓姒姒再重蹈覆轍,他亦承受不住失去姒姒的痛苦。
“阿兄,你醒了!”一道帶著驚喜的聲音響起,轉(zhuǎn)頭便看著容莘窈向他歡喜的跑來:“我與母親父親都好生擔心。”
容月卿扯起一抹虛弱的笑:“可是為兄的不是了!”
說話間,桃李已經(jīng)將張?zhí)t(yī)請了來,為容月卿細細診過脈,眉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皺成了一團,又是一番望聞問切過后,仍是查不出任何異樣。
這不禁叫張?zhí)t(yī)陷入了自我懷疑,首次質(zhì)疑自己的醫(yī)術(shù),片刻后才艱難的開口:
“許是老夫?qū)W藝不精,實在不能看出郎君所患何病,想老夫三歲學醫(yī),十五問診,從醫(yī)四十余載,卻從未見過奇特怪異的脈象。容夫人,容老夫在回去翻看醫(yī)書,看看可有與郎君對應(yīng)之癥。”
這………………容母與容莘窈面面相覷:張?zhí)t(yī)乃太醫(yī)院之首,這病竟是連他也束手無策么。
容莘窈擔心的問道:“那我阿兄…………”
張?zhí)t(yī)立馬表態(tài):“娘子放心,郎君暫且仍無性命之危!”
此話一出,才叫在場的人將懸著的心放下去。
“阿窈,送張?zhí)t(yī)出去吧!”躺在床上的容月卿終開了口:他這個本就不是病,太醫(yī)又怎會診的出來。
“既然太醫(yī)說無性命之危,母親便莫要擔心了,兒子的身體,兒自己清楚!”
“若還有不舒服的地方,要立刻告訴母親!”觀氣色,確實與常人無異,可她不是醫(yī)者,也無法看出容月卿身體問題出在哪里,只心疼道:
“我與你父親商量過了,此次回來后,你便留在盛京,待明年春闈。更何況,你年歲也不小了,親事也該定了,母親看過了,那御史大夫家的宋三娘,中書令家的岳元娘還有戶部尚書的獨女,品行與容貌都是個頂個的好,過兩日母親便將畫像拿來同你看看。”
聽容母念這一長串,容月卿感到有些頭疼,無奈道:“母親,你與父親兩情相悅琴瑟和鳴,惹人羨慕向往。兒也想自己去尋的一心儀之人廝守終身,不論宋三娘還是岳元娘有多出眾,終不是兒想要的。”
方才還說姒姒有多好有多優(yōu)秀,怎么母親就不考慮考慮姒姒呢?
“母親,兒子有些累了!”容母還想開口說些什么,直接被容月卿打斷了施法。
“好……那你早些休息!若是餓了,便叫白榆吩咐廚房給你做!”罷了,他方才蘇醒,娶妻生子的事也不急于一時。
“好!”確認容母離開后,容月卿才對著空氣喚了聲:“玄燭!”
“郎君有何吩咐!”
“查清蕭鋮所有底細。”前世他借大婚之名誆騙姒姒全家去往封地,又干脆利落的滅了景家,必然不是單單只圖謀景家的兵權(quán),身后只怕是另有依仗。
尤其是姒姒墜樓之時,他分明見得那一閃而過的衣角,并不是普通將士所有,蕭鋮背后,只怕還有高人指點。
啊?玄燭不解:“郎君可是有什么問題?”那四殿下,在一眾皇子中毫不起眼,難道有什么特別之處?
容月卿只淡淡抬眸掃了一眼玄燭,玄燭立馬抱拳道:“屬下這就去查!”
他記得,景伯父出征之后,姒姒遇刺被蕭鋮所救,而后兩人才愈走愈近。
后來,治江洲水患,平梅溪鎮(zhèn)匪患,賑平川旱災(zāi),南征屺國,姒姒都一直跟在蕭鋮身邊,蕭鋮資質(zhì)平庸,若沒有姒姒在他身邊出謀劃策,蕭鋮哪能一路順遂的走到安王的位置?
他原以為,只要姒姒幸福就夠了,可他忽略了蕭鋮的為人,看似無害卻實打?qū)嵉氖莻€偽君子。
他現(xiàn)在懷疑,姒姒遇刺本就是蕭鋮自導自演的一出英雄救美的把戲。
好在,如今這一切都尚未發(fā)生,他有足夠的時間部署,不叫姒姒在落得那般下場。
棲鸞殿內(nèi),溫皇后正同貼身的婢女念叨著:老七都回來多時了,怎還不見老五。
便聽得蕭琰在殿外響亮的喚著母后,溫皇后沖婢女溫婉一笑:“你瞧瞧,便不能念叨,剛念一句就回來了。”
只見蕭琰快步上前,又歡喜的喊道:“母后,我回來了!”
“這么大個人了,怎么還不見穩(wěn)重!”語氣中帶著嗔怪,臉上卻全無責備之意。
蕭琰嘿嘿一笑:“若我也同兄長一般老成持重,半晌都不吐一個字來,母后又該說,小小年紀,還是得有些少年人模樣的。”
“你呀………”溫皇后無奈一笑:“我見老七都回宮半天了,也不見你回來,你可是去找景家那小丫頭了?”
蕭琰倒也不否認,笑道:“知我者,母后也!”
“你是真心喜愛她?”
“是!”蕭琰答得干脆。
溫皇后輕輕嘆了一口氣:“阿琰,這些年,你對懷寧的心思,我與你父皇都看在眼里,你喜歡懷寧,母后不反對,但你要知道,她的父親,是手握重兵的鎮(zhèn)北王。她的夫君,可以是皇帝,可以是尋常富家子弟,但絕不能是一個皇子。”
“母后,我從未有過那種心思!且兒的志向并不在此,兒也想同鎮(zhèn)北王一般一身轉(zhuǎn)戰(zhàn)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兄長賢明仁德,他日即位定會做如父皇一般的明君,而我,也愿做百夫長,為君守邊疆。”
“更何況,鎮(zhèn)北王的為人,相信沒人比父皇更為了解,便是不信我與姒姒,也該信鎮(zhèn)北王與景硯。”
否則私底下,父皇又怎會以兄弟相稱。
蕭琰向來比較孩子氣,很少表露自己這般認真堅定的一面,溫皇后也知道自己孩子是一根筋的秉性,一但認準的事,便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只道:“在容我與你父皇商議商議。”
此話一出,蕭琰便知已成功一半,歡喜的拱手:“兒臣多謝母后成全!”
“尚八字未有一撇,你還是莫要謝母后,阿琰,母后再且問你,你可探明過懷寧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