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陽?”
聽到這兩字的容月卿心跳不覺漏掉兩拍,眼底涌現一絲叫景姒看不懂的復雜神色:“可是伯父的意思?”
上一世,蕭鋮便是于邶陽謀反,景家慘遭滅門,姒姒在城樓一躍而下,若可以,他此生都不愿姒姒在踏進那個地方。
“是亦或不是,圣人數日前便向邶陽傳了旨,可邶陽的援軍卻遲遲沒有動靜,這幾戰接連失利,傷亡慘重,且軍中糧草最多只夠他們撐半月了,而蒼漠的軍營就駐扎在離樂清十里之外時刻緊盯著。”
緩了緩,景姒聲音不覺冷了下去:“既然如此,我便親自去看看,這邶陽都尉究竟想做什么,竟然膽大到抗旨。”
景姒說完,容月卿便快速的在腦海中搜索此人的信息:邶陽都尉曹耀,原是已逝安王身邊一名小將,因屢建奇功,被提拔到都尉一職,上一世,蕭鋮被封安王不久,這位曹都尉便因突發疾病過世,一生無功也無過,這一世,會膽大到抗旨么?看來其中,必有蹊蹺。
“姒姒,我們這一趟,應當不會太平了。”
“從我離京時,我便已知曉。”景姒目光堅定:她不能也做不到棄父兄為危難于不顧,即便再艱難,龍潭虎穴,她也要闖一闖!
馀川是去邶陽的必經之路,景姒都已做好蕭鋮不會善罷甘休的準備,卻不料這一路卻是十分的安靜,順利的便抵達了邶陽。
“郎君,郡主,邶陽到了!”
聽到車外傳來白榆的聲音,容月卿與景姒對視一眼,率先走下馬車,站定后貼心的伸出手將后面的景姒扶下車。
“這就是邶陽?”景姒的目光中帶著好奇的探究,邶陽位于大晉最北部,臨近邊境,城樓建設的更為高大雄偉,士兵的臉上都帶著肅殺之氣,看起來不可侵犯。
不同于盛京溫暖,雖是十月,空氣中已帶著蕭瑟的涼意,即便兩人均披著斗篷,秋風拂過,也讓人不由自主地緊了緊衣襟。
容月卿自然也注意到景姒的動作:“可是覺得冷了?”
對上對方關切的目光,景姒笑得有些靦腆的搖頭:“不打緊,咱們快些入城吧。”
回眸瞬間,景姒仿佛看到有個紅衣女子自城樓墜下,景姒的心跟著一顫:“不要!”
“姒姒怎么了?”突如其來的一聲驚叫,容月卿立刻緊張地走到景姒身旁,眼神中滿是擔憂。
景姒回過神來,四周一片寂靜,幾個進城的百姓向她投來異樣的眼光,城樓上哪有什么紅衣女子。
她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復自己的心情:“我...我剛才好像看到了什么,可能是錯覺吧。”她的聲音微微顫抖,顯然剛才的幻覺讓她心有余悸。
容月卿緊鎖眉頭,景姒不會無緣無故有這樣的反應:“姒姒,你看到了什么。”
景姒搖頭否認:“是我看錯了,沒什么,月卿哥哥,我們快些進城吧!”
“好,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你可能是太累了。”容月卿的聲音柔和,安撫著景姒的情緒。
景姒點了點頭,在容月卿的攙扶下進入馬車。然而,景姒的心中卻無法平靜,那個紅衣女子的身影如同一道陰影,始終縈繞在她的心頭:為什么,她會有種揪心的痛意。
入城后,容月卿找了一家比較看起來干凈又舒適的客棧,要了兩間上房,親自將景姒送到房間溫聲道:“姒姒,今晚你早些休息,至于其他事,咱們明早再做打算。”
“好!”景姒答應的乖順,臨出門時,容月卿仍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洲若,照顧好郡主!”方才離去。
“郡主,你有沒有覺得,容郎君待你很不一樣?”待容月卿走后,洲若才神神秘秘的湊到景姒跟前。
即便郡主再三說明容郎君待她是出于兄妹之情,可容郎君這一路體貼入微的照顧,事事以郡主為先的態度,眼中藏也藏不住的情意,哪是兄妹之情可比擬的。
她也見過小將軍與郡主之間的相處,小將軍對郡主也好,卻也做不到如容郎君這般的細致,可見是越過兄妹之情的。
“你當真如此覺得?”她并非癡兒,容月卿對她的好她又豈非感覺不到,只是恐自己自作多情一場,平白叫她與月卿哥哥生了尷尬便不好了。
“自然!”
“罷了。”景姒失笑著搖頭,她再想什么呢,現下最要緊的是盡快見到那個曹都尉增派援軍,余下的兒女情長,等一切安定下來再說吧。
是夜,她再次夢到了那個墜樓的紅衣女子,夢境漸漸重疊,女子的模樣變成了她,身旁還有一個男子,與她一般身著喜服。
不同的是,她被士兵挾持著,而那男子卻是勝券在握的模樣,以她威脅城外著的將士。
她只覺有種撕心裂肺的痛苦,隨后便是她奪過士兵手中的劍,自刎墜樓:“不要!”
景姒驚叫著從夢中醒來,她坐起身大口喘著氣,心跳如鼓,汗水也滲透了她的衣襟。
守夜的洲若也被景姒的聲音驚醒,快速的走到景姒身邊:“郡主,怎么了?”
“洲若,我又做那個夢了,又是那個夢!”景姒難以平復自己的心情:邶陽,一定有關于她的秘密,否則為何時隔幾月,她還會做這個夢。
“郡主說的,是那個夢?”洲若一怔,幾月前郡主遇刺后便一直夢魘,所夢為何她們不得而知,不過郡主每每都是哭著醒來又不肯言明,想來定是不好的事情吧。
“洲若,或者,你相信有前世今生嗎?”她也覺得很離譜,可她卻又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仿佛都有一根無形的線在牽扯著她,叫她有種抓不住的心痛。
“郡主,您定是這幾日累著了,好好休息便好了,奴婢去給你點些沉香。”洲若寬慰著。
不知是不是沉香起了作用,景姒這一覺睡到天曉白,起時容月卿已在樓下用著早飯了,見景姒下樓,忙叫小二添碗面條。
看到景姒眼底隱約的青烏,容月卿關切的問著:“可是昨夜睡得不好?”
想到昨晚洲若說的,景姒第一次面對容月卿顯得有些無所適從,竟也不敢直視他的眼眸,不自然的移開視線,不覺連聲音都比平日柔了幾分:“只覺床鋪有些硬了。”
“那今夜就不在此處歇息了。”容月卿一邊答話,替景姒將面中的辣椒盡數挑出方才遞到她面前,熟練的模樣,仿佛這樣的事他為她做了無數次。
她吃辣,習慣在食物摻入辣味后方才將辣椒挑出,除了自幼跟著她的洲若兮容知道,旁人很難注意到這個細節。
景姒愣神之際,聽容月卿又道:“今早,我已讓白榆去打探消息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景姒感動于容月卿的體貼與周到,很是真誠的道著謝:“謝謝你,月卿哥哥。”
謝謝你愿意陪我來邶陽,這一路無微不至地照顧,事事都為我考量。
糯糯的聲音,讓容月卿的心一軟,伸出手想要揉揉她的頭發,又覺得不合時宜,只好尷尬的將手放在嘴邊輕咳了聲:“既是你的兄長,又何須言謝。”
兄長二字,叫景姒也漸漸清醒了過來:在他的心里,自己與阿窈是一樣的,方才,她自作多情了。
景姒笑了笑,笑容卻是客氣了些:“總之,還是謝謝你。”
容月卿也意識到景姒突然的轉變,卻絲毫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話引起的,還僵硬的轉移這話題:“面快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