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姒臉上笑容未落,眼神卻越來越冰涼。
直至看著人徹底出了府門,景姒才對著兮容冷聲道:“派人盯緊她!”
“郡主是懷疑?”
景姒冷笑了一聲,眼神中帶著銳利:“不是懷疑,是確定。”
見兮容與洲若仍有不解,景姒才解釋道:“當日,是她同我說起父親戰敗的消息,也是她第一個知道,我將要獨自前往樂清城。”
“怎么會那么巧,蕭鋮就在馀川等著我送上門?那只能說明,她與蕭鋮之間,一定是脫不了干系的。”
“而她似乎也特別在意我在邶陽發生的事情,目的就是看我對曹耀有沒有生出疑心,而玄燭也調查到與曹耀聯系的那位是盛京的,你說,會不會和她也有關呢?”
景姒捋到這里,事情的始末就愈發清晰明了。
原來衛蘊寧從接觸她開始,就已經在做局了:宮宴邀舞敬酒,衛淑儀宮中的小宮女,習舞送軍情,邶陽被囚禁,回程遇刺殺。
原來她與蕭鋮的恩怨中,樁樁件件都少不了衛蘊寧的身影。
景姒冷笑著起身:“洲若,去通知青風堂,從今日起,安排人手密切監視衛蘊寧的行蹤。”
一個衛蘊寧,根本不可能掀起這般風浪,景姒都開始有些好奇起來,立在蕭鋮與衛蘊寧背后之人,又到底是誰呢?
從鎮北王府出來的衛蘊寧也是一臉的凝重:景姒這一程發生了什么她當然心知肚明,方才的景姒態度從冷漠到親近,顯然是有懷疑她的。
好在她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聰明,不過隨便扯了個理由就打消了顧慮。
曹耀也并沒有自己想象那么愚蠢,暴露的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主薄,否則,此次的折損就大了。
至于蕭鋮..........衛蘊寧想到蕭鋮那扶不上墻的樣子,就覺得頭疼,罷了,經過馀川的事,景姒早就與蕭鋮勢不兩立了。
故此,她在路上安排的刺客也動用蕭鋮的人,這樣,便可將他們的目光從皓月堂轉移走了,順便還將蕭鋮瞞著師父養的私兵給端了。
成,景姒與容月卿死。
敗,蕭鋮私兵不保。
左右與她都無礙。
目前來說,皓月堂是安全的,曹耀是安全的,她也是安全的。
只是……………衛蘊寧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如今景家這步棋走不通就唯有毀了。
隔天一早,景姒與明氏正享用著早膳,便聽小廝來報,鎮北王的大軍現已到了北城外,此刻正在休整,再過一個時辰便要入京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明氏自然是喜不自勝:“日日盼著,可算是回來了。姒姒,快些吃,咱們早些去迎接你父親。”
“好!”景姒的臉上也洋溢著笑容,許久未見,她也很是想念父兄,尤其是,夢中見過景家的慘狀后,她便更加想要見著于自己至親的人了。
景姒回到自己居住的碧梧院,剛換了身衣裳出來,便見著院落里靜靜的立著一道修長的身影。
景姒瞇著眼睛看過去,晨光斜照中,少年身形峻拔如孤峰,肩背如削,腰脊若弦,肩上的護甲泛著淡淡的銀光,襯得他自有一股裂云破陣的銳氣。
那人聽到動靜后轉身,看到景姒的瞬間臉上頓時揚起一抹干凈純真的笑容:“姒姒!”
“阿琰?”
不同于在盛京時被養尊處優、錦衣玉食細細雕琢出的貴公子模樣,此刻站在碧梧院里的蕭琰,膚色被北地的風霜打磨得微深,眉眼卻依舊清朗如初雪。
他身上的軟甲尚未卸下,甲片邊緣磨得發亮,帶著邊關獨有的粗礪與寒意。
見著她,蕭琰立馬快步走近,帶著外頭的塵土與寒氣,毫不避諱地伸手替她攏了攏身上的披風。
眼前的姒姒穿著素錦狐裘以銀線暗繡折枝梅,風動時,枝影橫斜,恍若雪里生香。
眉是遠山一抹翠,眼似冰下流動的兩點星,唇色淡若櫻蕊含霜。鴉羽似的長發僅以一柄羊脂玉簪松松挽就,幾縷碎發垂在頸側,被雪光映出幽藍。
整個人仿佛從《洛神賦圖》中走出的玉像,連呵出的霧氣都帶著冷香。
“怎么瘦了?”他低聲問,眉心蹙起一道淺痕:“盛京的廚子沒給我的姒姒燉肘子?”
此時的景姒才發現,雖不過幾月未見,原本與她一邊高的蕭琰,此時已經高出了她半頭,身上已經添了幾分成熟的氣息。
不自然地側過臉,故意去拍他腕上的護甲:“北地的風沙倒是把你吹得愈發沒規矩了,見著女兒家便動手動腳的成何體統。”
蕭琰低笑,喉結在晨光里滾出一道利落的弧線。
“對了!”他忽然神獸從懷里掏出個用軟布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包,獻寶似的遞到她面前:“打開瞧瞧。”
布包展開,里頭竟是幾枝枯干的沙冬青,花瓣早已風干,卻倔強地維持著綻放時的姿態。
“是沙冬青!”景姒啞著嗓音伸出手,指尖微顫:“這是邊關最耐活的野花,扎根在凍土裂石里,風雪愈烈,花開愈盛。”
她幼時曾隨父親去過北留城,見到此花便很是喜愛,回京后同伙伴們說起這種花,只是遺憾再也見不到了。
不曾想幼時無意的一句話,他竟然記得。
少年低頭看她,眼底的深情映著初升的朝陽:“北地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對上蕭琰滿目的深情,景姒終是狠心的別開了眼,她心有所屬便回應不了旁人的情意了。
手中攥著沙冬青岔開話題道:“不是說大軍還在城外休整?你怎的先回來了?”
“我著急見你,與王爺請示過后,便領著前鋒營先進了城。”
“郡主!”
就在景姒無所適從之際,明氏身邊的霜月來了,看到蕭琰的一瞬間,愣了一下里面又行了一禮:“五殿下安!”
“郡主,王妃差奴婢來問,郡主這邊可收拾好了,該出發了。”
“去吧!”蕭琰后退一步給景姒讓出道來:“我也要去清御道布崗哨了,晚些再來尋你!”
景姒頷首,轉身隨著霜月出府。
府門外已停好了馬車,前頭一輛是明氏日常用的青幄華蓋車。
只是這后面一輛…………卻是宮里的鎏金八寶車,四角懸著赤綃宮燈,燈罩上用金粉繪著鳳羽紋,晨光一照,晃得人睜不開眼。
“姒姒!”就在景姒疑惑之際,蕭璃掀開車簾同景姒興奮的招手,示意她上自己的馬車。
“阿璃,你怎的來了?”
“父皇帶著我們去城門迎鎮北王得勝歸來呀!他們都已經先去了,我是特地過來與你一起的。”蕭璃俏皮的眨眼:
“方才我可是見著阿琰從你府上的墻頭翻出了!”
咳咳!
景姒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著,忙捂住蕭璃的嘴:“好阿璃,可不許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