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思琪:“他是學藝術的,應該比我們懂,聽他講,等于請了個不要錢的講解員。”
喬洛:“得……我帶你們看。”
不是這一行的,當然看不到門道。
不過喬洛在旁邊介紹,大家就能看懂很多東西了。
看了一堆版畫,蘇瑤瑤詢問:“喬洛,為什么我看現代版畫和古代版畫不一樣啊。”
“古代版畫非常粗糙,而現代版畫好像藝術性更強。”
喬洛笑著解釋:“古代的版畫,雕刻,原畫,印刷,是分別由三撥人進行的。”
“原畫師不懂雕刻,雕刻家不懂版畫,所以原畫畫出來不能完美的復刻出來。”
“所以顯得粗糙,因為過了多人手才成功出世,所以藝術性也比較雜糅,風格不清晰。”
“到了近代,魯迅先生發現國外還有另一種辦法的版畫,那就是原畫和雕刻都是版畫家一個人獨立完成的。”
“這種版畫因為版畫家既懂畫畫又懂雕刻,就可以獨立設計出很多適合版畫的細節。”
“加上一個人獨立完成,風格就比較明顯,藝術性就比較易懂。”
喬洛:“或許大家不知道,魯迅先生其實是近代非常出名的設計師,對于畫畫也是非常精通。”
“燕京大學的標志就是魯迅先生獨立設計的。”
“他的很多作品集的封面也是自己做的,是當時最出名的設計師,沒有之一。”
“也因為他在文化界獨特的地位,所以版畫產生了新的變革。”
版畫這東西就是國內誕生的,兜兜轉轉出國轉了一圈又回來,算是反哺了國內的版畫藝術吧。
附近很多不懂的人,也仔細的聽著喬洛介紹。
漸漸地,跟著聽喬洛講解邊看畫展的人也多了起來。
喬洛對其他藝術類畫作可能懂的還不是那么多,對于版畫卻非常了解。
因為版畫和現代的商業設計是一脈相承的。
喬洛前世做設計師,當然對這些非常的熟悉。
走到了一個新的露天展區,好些個中年人在版畫后面聊著天。
喬洛一看就知道他們就是這些展品的制作者。
不過這不耽誤喬洛繼續講解。
一個跟隨著白聽的游客:“哎?這種版畫怎么感覺比較奇怪呢,有點像剪紙。”
蘇瑤瑤聽了后仔細去看:“對啊,這種版畫和我們之前看到的不一樣,沒那么連貫。”
“色塊比較多,到是和我見過的現代油畫有點類似。”
喬洛笑著:“這叫做絲網版畫。”
“普通版畫都是雕刻在木板或者銅板上,然后印刷,是反向的。”
“而絲網版畫,其實是讓絲網構成圖形,然后用擠壓顏料的方式,讓顏料透過絲網,落在下層紙張等承載物上,形成的畫作。”
“這東西是歐米舶來品,因為二次大戰而廣泛傳播,是現代畫種類中比較常見和廣泛的一種,但普通人并不了解這個東西。”
嚴思琪疑惑:“二位二次大戰廣泛傳播?”
喬洛笑著解釋:“比如我們用一張紙上面剪出來一個字的空隙,然后把紙張貼在墻上,噴漆,就能留下一個字的油漆印子。”
“這就是比較簡單的絲網版畫。”
“在二次大戰時,大量的軍工物品需要印刷標志,但是當時的印刷成本很高,所以絲網版畫就大量誕生了。”
“比如米軍在物資上印刷山姆大叔的動畫形象,就是依靠這種方式完成的。”
那當然是比較粗淺的,真正的絲網版畫,不會留那么大的縫隙。
創作者會在狹小的空間內,大量的照顧細節。
所以欣賞者很難看出來它的不同。
也正是因為這個,所以絲網版畫在普通人中,并不出名。
蘇瑤瑤指著一副:“這也是絲網版畫嗎?你看這個是不是有國畫的影子?”
喬洛一看,這作品,里面的內容不就是周莊的一座橋么,剛剛才看到過。
所以這應該是為了參展,畫家專門新做的。
這算是非常給面子了。
喬洛仔細的看了一會兒:“的確,這位畫家以前應該是畫竹子國畫的才改行研究油畫,版畫應該是做了很多年的,因為近年來繪畫風格變化,所以這版畫透露著一股國畫的影子。”
旁邊,幾個聊天的中年人轉過頭來看著喬洛給其他人講解。
蘇瑤瑤詢問:“為什么一個專門畫竹子的國畫家要改行畫油畫呢?”
喬洛:“多新鮮,畫竹子又不能當飯吃。”
“你瞅瞅現在的藝術學院,藝術生高考它考國畫水墨或者白描么?不都是考的素描水粉水彩油畫。”
“現在想要學國畫,還得先去學素描,考上了藝術學院,再去選基本沒人讀的國畫專業,才能學得到。”
“可想而知國畫空間被壓縮的有多厲害。”
蘇瑤瑤懂了:“就是為了賺錢,才改行的嘛。”
后面幾個中年人臉色一變。
其中一個手搭在另一個肩膀上:“老楊,別生氣。”
被稱作老楊的眼鏡中年人笑了笑:“我有什么好生氣的,這是事實嘛。”
嚴思琪詢問:“那你覺得畫畫賺錢重要,還是藝術重要?”
喬洛笑了:“藝術就是錢。”
嚴思琪疑惑:“那……為什么別人要改行呢?”
喬洛:“到了現在,區分國畫和油畫已經沒有意義了,國際上畫賣價高的華國畫家,基本都是雙面手。”
“要靠畫畫賺錢,那就得藝術性極高。”
嚴思琪疑惑:“學畫畫當然要靠畫畫賺錢,難道還有學繪畫不靠繪畫賺錢的?那不是白讀書么?”
喬洛:“繪畫界可不是這么回事。”
“比如華國美院和川美。”
“如果你要做建筑設計師,平面設計師,各種各樣的設計師,那你就去華國美院。”
“如果你要當藝術家,一幅畫頂一個頂級設計師一輩子的收入,那你就得去川美。”
周圍聽講的人都來了興趣。
其中一個詢問:“那難道說華國美院,專門教畫畫,結果學生都不靠畫畫過日子?”
喬洛:“差不多是這么回事吧。”
幾個中年人中那個姓楊的站了出來:“話不能這么說。”
“雖然現代龍國繪畫藝術家幾乎都是川美畢業的,但是華國美院畢竟是華字頭的,代表了繪畫藝術的最高學術殿堂。”
“很多人也是靠著畫畫來過日子的,不能大富大貴,但是小富即安沒問題。”
“再說了,多少繪畫藝術從業者中才有一個大畫家啊,整體來看,要看前途,還得是華國美院。”
這人這么說,喬洛也是無言以對。
這是對的。
喬洛“畫展畢竟是藝術性的東西,如果你在川美,在這樣的環境下,很多人的作品都有資格進入畫展,但是你看今天這樣的畫展,就幾乎不會有華國美院的人參與。”
“如果我兒子選學校,我肯定選華國美院,要是我兒子相當藝術家,我怎么也得送他去川美。”
不是不參與,是不夠格。
眼鏡男思索了一下,嘆氣:“到是這么回事兒。”
喬洛看了看眼鏡男:“你是創作這幅畫的畫家?”
眼鏡男點頭:“我叫楊碩,以前的確是畫國畫專門畫竹子的,現在在畫油畫,版畫我也做了好多年了。”
“你對版畫還挺懂的,有什么意見沒有?”
喬洛笑了笑:“周莊的橋嘛,很出名,但現在周莊的水哪兒還能印刻出倒影。”
如今的水早已不如當年清澈。
“時代感不足,看上去比較虛。”
楊碩笑了:“我是按照記憶做的這版畫,想來還是不夠真實啊,看來我搞油畫還是差點意思。”
喬洛:“你把這幅畫的名字從《楊碩的橋》改成《楊碩心中的橋》,它不就立住了?”
楊碩挑眉:“咦?你這么一說,好像是這么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