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這樣見死不救嗎?”越星宇質問道。雷古勒斯安然地坐在書桌后,若無其事地看著和諧者。書房的深紅色墻壁顯得幽暗壓迫,不近人情。
“我說了,謝浩不需要我的拯救,他只能救他自己。或許還能救其他人,”雷古勒斯的話語高深莫測。他或許是看到了預言的成型。
“你有需要的時候,謝浩幫助你。現在他的情況危急,你就不樂意了?”越星宇再次說道,也知道自己說不服雷古勒斯。
“不過……”雷古勒斯讓小黑跳到地上,他起身走向越星宇,“我可以與你一同去一趟光輝之谷,去看謝浩如何被黑暗吞噬。我想親眼所見。當然,他很可能已經找到了解藥。我告訴你了,不用擔心。”
“那我們走吧,”越星宇說著,走出書房,一秒都不愿意耽擱。他只想盡快回到謝浩身邊,也不恐懼自己是否會被召喚成異化魔。
越星宇和雷古勒斯乘坐飛行汽車去星港,一路上沉默無語。他們之間沒有什么可說的,也沒有交集。越星宇看著車窗外永恒之環消逝的景象,心亂如麻。雷古勒斯則一動不動地看向前方。
與此同時,十幾個星系之外,光輝之谷之中。謝浩還在懸崖別墅里嚎叫,甚至要撕開自己的衣服,無法控制自己。
他的眼睛漆黑,他的雙手像是要長出爪。分量并不多的致幻劑,就能讓二級異能者:迷幻者變得如此瘋狂。謝浩搖頭,但甩不掉心中的黑影。在重重幻覺中,他的心智逐漸渙散。
謝浩脖子上的先行者項鏈閃爍,被禁錮的男孩星久的投影,出現在謝浩身邊。星久去碰謝浩的肩膀,但他的手穿過去了,因為他只是一個影像。
“你的朋友……他就要回來了……他放不下你……雷古勒斯其實也是……”星久用異能說道,他的聲音深入謝浩的腦海。他知道謝浩能聽見,謝浩內心中還殘存的意志,能聽見。
“什么?”謝浩用所剩無幾的思維說,“我叫越星宇走,他再出現在我面前,我無法控制自己會將他變成異化魔。我不能將他變成異化魔,他是我的導師。我不能!”
“那你必須拯救自己……你必須從瘋狂中清醒……這是唯一的辦法……”星久淡淡地說,他早就看到了謝浩面前的路。這是一條不能回頭的路。
“我做不到!幫我,”謝浩盲目地說,不知道該怎么做。宇宙之中,群星之寂,沒有誰能幫到他,除了星久,“你是我的指引靈,指引我!”
“其實你已經拒絕過一次我的幫助……我問過你,但你不愿意……有太多你不愿意放棄的東西……你沉迷于異能……所以異能會反噬你……”星久緩緩地說,他似乎一點也不著急。
“放棄?你需要我放棄什么?告訴我!”謝浩急切道,每過一秒,越星宇都可能重新回到懸崖別墅,面對變成異化魔的風險。他不想將自己的朋友和導師變成異化魔。這是謝浩殘存的理智。
“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信仰嗎……就是即使放棄一切……也不傷害無辜的人……”星久開始進入正題。他再一次勸說謝浩放棄異能。謝浩聽懂了,絕望滲入內心。
這么多年來,他最渴望的,就是成為異能者。如今星久讓他放棄異能,這不僅是叫他改變自己,更是叫他變成另外一個人。沒有了異能的謝浩,還會是那個他嗎?他所受的召喚,又將置于何處?
謝浩內心是拒絕的,但只有這樣能救越星宇,還有這個星球上的其他人。他已經能看見自己頂著惡魔黑眼,肆無忌憚地將所有人異化成異化魔。這些人都是無辜的,而他曾發誓不傷害無辜。
他不是柏鵬,不是那種內心一不如意,就毀滅一個部落的人。他雖然黑化,但理智尚存。風天略老頭子曾跟他說,在異能和愛面前,永遠選擇愛。異能不過是身外物,沒了它,生活還會繼續。
沒有了異能,也就沒有了痛苦,沒有了定義謝浩的一切。他不再是他自己,而是成為一個普通人。一個普通人也能有信仰嗎?在人類聯盟已經放棄了舊神們后。這就是他苦苦追尋的信念嗎。
一個人想到得到,就要先放棄。想要攀登高峰,就要先走過平地。謝浩最大的執念,便是成為一個異能者。如果他不是一個異能者,又能怎樣?放下執念,重新看待自己,才能成神。
“告訴我,我要怎么做,”謝浩下定決心道。
“你將異能都交給我……退回普通人……你或許有機會突破三級異能者……在平凡中擁抱信念……”星久幽幽地說,他的投影沒有閃爍。他就要奪去謝浩最看重的事物,奪取謝浩的異能。
“這是我要救我的朋友唯一的方式嗎?”謝浩最后詢問。
“是的……這是你要救你的朋友唯一的方式……除非你認為他不值得拯救……那么你可能會在愧疚中度日……把你的異能交給我……”星久這么說時,異能之風拂過懸崖別墅。
“那好吧,”謝浩最終說,接受了這一切。
謝浩感受到自身的異能如潮水般退去,異能包裹的感受消逝,力量從他身上退出,被禁錮到了先行者項鏈之中。這種感受像是掉進了冰冷的深海,水流的壓力,沒有光。
他跪倒在地,眼睛從黑色化作正常。他回來了,只不過這已經不是他。謝浩趴在地上咳嗽,像是要將心和肺都咳出。
沒有什么比見過光,然后又回歸黑暗更令人絕望。謝浩不但沒感覺到如釋重負,反而一時無法接受黯淡無光的世界。他試著去觸碰集體無意識,但什么也沒有。他像是被戴上了懲罰之環。
謝浩呆坐在地上,用手撫摸了先行者項鏈,卻感受不到一絲異能的漣漪。他已經徹底和異能隔絕,成為了一個普通人。他向往,夢想過的一切,都隨風而去。
啊,這就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