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鶯兒又給寶釵轉述她聽來的故事。

“俞秀才說，有個法蘭西國，那里的貴婦人，都喜歡找奸夫。越是漂亮的女子，找的越多。”

“按說這世上，倒是也有那不守婦道的娘子，人人都是要唾棄的。但是那個法蘭西國，跟咱們的風俗卻是大不一樣。”

“有何不一樣的？”

寶釵平時一向端莊，但畢竟只是個少女。雖然知道又不是什么好話，但是卻難掩心里的那份好奇，不自覺地就問了出來。

“按說男人遇到這種事情，都是要拼命的。但是那法蘭西的相公，卻正好相反。不僅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甚至會幫著自己的娘子找奸夫，高高興興引到家里來，跟自己的娘子那個……，反正就是那個，姑娘你懂的。”

“呸，你這浪蹄子，我哪里懂得這些骯臟事情。”

明明就是懂，卻非說不懂。你若是不懂，又怎么知道那是骯臟事情？

鶯兒也不介意，知道姑娘不過是臉皮薄，其實心里喜歡聽。若非如此，怎么還會讓自己講下去？

“不僅一般的勛貴人家如此，便是國王，也是如此，那王后就是奸夫最多的。大臣們上朝之后，若是有看上的，便被王后招到后宮里去。”

“那國王呢？”

“國王自然就去大臣家里，跟大臣的夫人……，不用我說，姑娘也懂的。”

“怎么會這樣啊？”

“俞秀才說，那里的人跟咱們的想法不同，招徠的男子越多，說明娘子越有魅力。娶了有魅力的娘子，相公便越有本事，越能升官發財……。”

見寶釵喜歡聽，鶯兒不免就加上了自己的很多想象，說得愈發離奇。說到后面，已經遠遠超過了原來的情節。

與此同時，薛姨媽艙室內，同喜也在轉述聽來的故事。

“那個俞秀才，睡了兩個王后……。”

“什么？連王后都讓他給……。造孽啊，難道那番王就沒殺了他？”

“不僅沒殺，那番王反倒十分高興，說自己的王后有本事。給俞秀才提供了很多貿易便利，俞秀才因此發了大財。”

“竟然還有這等離奇事情。”

“除了王后，還有公主，公爵夫人，女公爵，女伯爵……。”

“哪里有什么女公爵，女伯爵的，俞秀才胡說。”

“這個倒不是俞秀才親口說的，是璉二爺和少爺從俞秀才那里聽來的。”

“蟠哥兒也知道啦？”

“知道。是少爺反復讓璉二爺他們講的。”

“唉，這個孽子，聽這些骯臟的事情做什么？

“少爺聽說俞秀才發了大財，也想跟著俞秀才去海外做生意，還想……。”

“海外兇險，那可不成。對了，蟠哥兒還想做什么？

“少爺說，也想去睡幾個王后，他還讓俞秀才……。”

“蟠哥兒說話口沒遮攔，你別信他胡說。你說說，蟠哥兒想讓俞秀才做什么？”

“少爺說，讓俞秀才給他引薦那個法蘭西國王，他要把國王睡了。”

“呸呸呸，滿嘴胡吣。都是酒話，別聽他胡說。”

或許是第一天上船，還沒有習慣，這一晚上，薛姨媽和寶釵都失眠了。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滿腦子都是俞民講的那些稀奇故事，未免就生出了些綺念。明知道那些事情不合禮數，卻又偏偏忍不住去想。

第二天，船繼續北上。

俞民和薛蟠、賈璉、賈蓉早就在一起胡侃，鶯兒和同喜照舊在一邊偷聽，然后把故事轉述給寶釵和薛姨媽。

雖然沒有那些香艷之事，但也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接下來的時間里，薛姨媽和寶釵有時候也加入了到了談話之中。這種時候，俞民講的故事雖然稀奇，但卻沒有什么香艷的故事，都是人們面子上能接受的東西。

時不時的，寶釵和薛姨媽還要問上一些事情。

至于薛姨媽說過要把俞民趕下船的話，也就是那次說了一回，再也沒有提過。

相反，她們現在很喜歡聽俞民講那些海外冒險的故事。

七月初七下午，船到了揚州。

揚州繁華，薛家在這里還有生意。今天是乞巧節，女兒的節日。薛姨媽決定，今天就在揚州停一晚，明天再走，順便在這里給寶釵她們過節。

船停在碼頭上，天色還早，一行人帶著重要的行李下船，雇了兩臺帶蓬馬車給女眷乘坐，俞民、薛蟠等男子步行，就先去保障湖游覽。留下一個伙計在船上看守，另兩個伙計去查看生意。

這個保障湖，就是后來的瘦西湖。這個時候，還沒有瘦西湖這個說法。

保障湖有不少女子游覽，有的有男子陪同，有的只有丫鬟仆婦陪同。

仆婦、丫鬟沒那個講究，都露著臉。不時也有一些小姐、主婦似乎不在意，也露著臉，似乎也沒人在意。

畢竟有俞民、賈璉這些外人在場，還是要講究體面的。薛姨媽和寶釵在車上戴好了紗帽才下車，開始游覽。

俞民前世的時候，曾經來過瘦西湖。后來的一些景點，比如大虹橋，現在還沒有。

如今的保障湖，還沒有后世的規模，可能是疏于管理和修繕，顯得多少有些破敗。如同有些落魄的大家閨秀，洗凈了鉛華，顯得有些樸素。

長堤春柳，是一個重要景點。這里有不少桃樹和柳樹，分布密集。據說當年隋煬帝在這里曾經親手栽下一棵柳樹，所以柳樹又有楊柳之稱。

“喂，蟠兄弟，那邊那個人眼神兒不善，從咱們下車的時候，就一直跟著咱們，恐怕不懷好意。嬸嬸、寶姑娘，你們小心些。鶯兒，同喜，拿好了包袱。”

俞民提醒道。

連續幾天在一起，雖然也要回避，但是船上空間狹小，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俞民跟薛姨媽和寶釵已經很熟悉，說話也漸漸隨便氣起來。

對于寶釵的稱呼，也從薛姑娘變成了寶姑娘。

寶釵雖然聽著別扭，曾經糾正過。但是俞民臉皮厚，也不在乎，就是這么叫，弄得寶釵也無可奈何。

薛蟠卻是毫不在意。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誰敢打我家的主意，就叫他……，喂，小賊。”

薛蟠話音未落，那人忽然穿過來，一把搶走了同喜手里的包袱，撒腿就跑，鉆進了樹林里面。

“快追啊，把包袱拿回來。”

薛姨媽跺腳喊道。

“璉二哥，蓉哥兒，你們留下保護嬸嬸和寶姑娘。文龍，咱倆去追。”

俞民說著，就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