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薛寶釵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俞民根本就沒在意她的笑容。
一個久經小電影考驗,價值近億元的現代化漁船船長,會被一個青澀的笑容迷惑?
笑話。
太低估俞民的定力。
此前不出面,除了不想管,也是因為時機不成熟。
開始的時候,雙方都情緒激動,處于不理智狀態,都想壓制對方,讓對方屈服。
結果誰也不服誰,又沒有膽量擴大事態,就處于相持階段。
這個時候,雙方都逐漸恢復理智,權衡利弊。
此時就需要出現個第三者來調解,提出都能接受的方案,達成妥協,體面地結束沖突。
現在,時機成熟了。
“喂喂喂,就這點小事兒,夾槍帶棒的,值得么?丟人不丟人?”
“璉二哥,你可是榮國府的正宗嫡長子,四品同知,將來要襲爵的。若是為了這點事兒打了起來,丟的可是榮國府的體面?!?/p>
賈璉立刻明白,俞民是出來解圍的。
心里感激,但嘴上還硬。
“正是為了榮國府的體面,我才不能饒了這廝?!?/p>
賈蓉見俞民來了,膽子也壯了起來。
“還有寧國府的體面?!?/p>
薛蟠也不甘落后。
“還有我薛家的體面?!?/p>
體面個鳥啊。
屁大點兒事兒,你都處理不明白,薛家的體面都叫你給丟盡了。
“你們的體面固然重要,但是人家這么多船幫兄弟,就不要個體面啦?體面固然重要,但是還有一句話,有理走遍天下。體面再大,也大不過個‘理’字。李綱首,我說得對不對?”
李綱首本來就以為自己占理,俞民又強調他們的體面,這話正說到了他的心里。
“對,就是這個理兒。”
“對,就是要講道理。”
船工們就跟著附和。
俞民揮揮手,叫他們平靜下來。
“你們就這么下去,到天黑也沒個結果。俗話說,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你們的事情,我在一邊看的清楚。”
“若是你們信得過,我來給你們評評理,居中調解一下。若是你們都覺得我說的有道理,我處事不偏不倚,就照我說的辦。若是你們覺得我做事不公正,就當我沒說,你們人腦子打出狗腦子,我也不管。”
“看在你們雙方我都認識的份兒上,我就多買幾口棺材。你們既然豁出去死,我就豁出去埋。反正死的也不是我?!?/p>
“賈璉,同意么?”
賈璉早就感到丟人,自然愿意早點兒結束。
“我同意。”
“李綱首,你呢?”
“只要你公平合理,我自然同意?!?/p>
“好,你們兩個跟我來。別人都呆在原地,誰也不許多說話,不許言語挑釁,更不許動手。走?!?/p>
俞民把兩人帶進自己的艙室,就開門見山。
“你們都不用說話,就這點事兒,來龍去脈,是非曲直都在那擺著呢,也不用各說各理。說有理,都有理,但都是你們自己的理,不是公理?!?/p>
“我要說的是,就這點事兒,很容易解決,卻讓你們鬧成這個樣子,丟人不丟人?”
“李綱首,別說你們不怕丟人,是個人就有臉面,你們也有臉面。但是呼哨一下,來了百八十人,這就是臉面么?不是,這是丟人。”
“人多力量大,打架你們也能贏。但是贏了又怎么樣,白打么?真當人家榮國府和寧國府吃素的?”
“我承認,你們船幫抱團兒,在運河上有些勢力。但是那又怎么樣?勢力再大,能大得過朝廷?”
“你們在運河上,你們的家人呢?不也在陸地上么。你在揚州勢力大,但是金陵呢?神京呢?你們有賈家的勢力大?以后就不在金陵、神京混啦?”
“也別說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那話,我雖然是跑海船的,但是河船上的那些道道,也是門兒清的。真想挑你們的毛病,也是一抓一大把。”
“璉二哥,再說你,你想要榮國府的體面,今兒個得到了么?沒有。算了,不說你丟人的事情,咱就講講理?!?/p>
“李綱首這事兒,是不太體面,但是我認為他做的沒錯?!?/p>
“薛家包的船,多少人,多少貨物,多少錢,當初在金陵都是談好的?!?/p>
“到了鎮江,你們采買了兩車貨物,李綱首沒跟你要船腳錢吧?你們若是象我這樣,就帶著隨身行李,到哪里買點兒特產,都是人之常情。便是船工們貪財,也不會說二話?!?/p>
“就是。”
李綱首終于搶上了一句。
“可是這一回,你們做的太過了。七車貨物,就這么不聲不響上船,眼里還有沒有船工們?揚州七車,臨清五車,德州兩車,滄州再來幾車,何時是個盡頭?”
“你們覺得理所應當,這是哪家的道理?船工們憑什么流汗出力,白白為你們運貨?你們是做生意,賺了錢會給船工們一文錢么?”
“便是李綱首不要錢,他怎么跟船工們交代?今后如何服眾?李綱首若是答應了你們,船工們一定會想,是他把錢獨吞了。”
“你們都不用解釋,我都知道,就聽我說。我說完了,你們再說?!?/p>
“要說璉二哥,別人不了解你,我是了解你的。榮國府也好,寧國府也好,我也都是知道一二的。根本就不是貪財的人家,更不會欺負窮苦人?!?/p>
“李綱首,你知道么?榮國府的丫鬟,都是供吃,供穿,供住的。一等丫鬟月例2兩銀子,二等丫鬟1兩銀子,剛進門兒的小丫鬟,什么都不懂,都給500文的月例。這等門第,你說他們會差你們船工那幾個苦力錢么?”
“那岔頭究竟出在哪里?彼此不通氣兒啊。你們雙方沒能面對面把話說清楚。”
“為何如此?你們都有責任。李綱首這邊,你以為薛家租了船,有什么事兒,薛家自然會出面安排明白。璉二哥他們的貨上船,薛家人自然會出面,跟你們談價錢?!?/p>
“鎮江上貨,你們默許了,就是覺得薛家人早晚會安排明白。等到如今,才發現不是那么回事兒,這才不得不自己出面。對不對?”
“對對對,就是這么回事?!?/p>
“這就對上了。再說璉二哥,你和蓉哥兒自然不會想白用船工們的,對不對?”
“對對對,我家什么人,哪里會做這等事情?”
“呵呵呵,璉二哥,都不用你說,我就知道岔頭出在哪里。一定是薛蟠跟你大包大攬,說這點兒小事兒包在他身上,你就輕信了他。沒想到他根本就沒知會李綱首一聲,就造成如今的局面,對不對?”
賈璉長吁了口氣,終于有了臺階下,把責任推到了薛蟠身上。
“對對對,我曾經問過薛蟠,需要多少船腳錢,他說不用我管,都包含在他家的船腳錢里面?!?/p>
“對,剛才薛蟠就是這么說的?!?/p>
李綱首說道。
在讓薛蟠當背鍋俠這一點上,三方達成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