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了德州登陸,在這里雇了24臺馬車,拉上紡紗機配件和棉花等物資,前往吳橋方向。
俞民在這里買了兩匹馬,他一匹,吳耀宗匹。車隊啟程之后,俞民先行,趕到了高家莊,見到了楊玉山。
這里就是他跟葉培林約定的接頭地點,楊玉山就是這個聯(lián)絡(luò)點的負(fù)責(zé)人。
“小姐一直在等著李秀才,約摸著你這幾天快來了,這些天我一直在家里等候,不敢出去。如今來了就好。”
楊玉山叫俞民李秀才,是因為俞民在葉培林他們那里留下的姓名叫李維。
“還有24車貨物,明天晚上能到,準(zhǔn)備運到老家去,你安排人接應(yīng)一下,免得路上出什么岔頭。”
老家,指的就是葉培在槐樹林里面的根據(jù)地。
“老家那里沒人了,已經(jīng)都撤了出來。不用往那里送,都送到吳橋縣就行。”
“你是說,送到吳橋縣去?”
“是的,小姐和黃長老都是這么說的。我們已經(jīng)招安了,老家那面的人,都搬到了吳橋縣。”
“招安啦?”
我還指望著你們造反呢,這才幾天就招安了。
“李秀才不要誤會,這是假招安,只是權(quán)宜之計。是這么回事。”
招安這件事情,還是接受了俞民的建議,采取的權(quán)宜之計。目的就是為了能夠生存下去。
黃長老跟吳橋縣知縣的師爺是同鄉(xiāng),兩家還有點兒遠(yuǎn)親。于是黃長老就通過這個關(guān)系,聯(lián)系上了吳橋縣知縣。
知縣也為葉培林這伙兒響馬頭疼不已,但是他又沒有能力剿滅,上面也沒有兵支援他。
為了維護本地治安,也是為了政績,就同意招安混天王葉培林。
吳橋縣的南郊,原來有一個千戶所。
正常情況下,應(yīng)該有兵力1120人。但是多年下來,衛(wèi)所廢弛,軍戶逃的逃,散的散,剩下不到200人。
朝廷沒有辦法,就裁撤了這個衛(wèi)所。
衛(wèi)所原來大量的房子和不少土地,就空閑出來。
葉培林的一千來人,就住進了這個衛(wèi)所。
知縣這么大方,也是讓葉培林約束管理這些流民,不讓他們再出來作亂。原來衛(wèi)所的土地,也給他們耕種,作為生計來源。
同時葉培林還要負(fù)吳橋到山東道路的治安,保證行人商旅安全通行。
現(xiàn)在,葉培林在槐樹嶺的南側(cè)設(shè)了一個關(guān)卡,在檢查行人貨物,查緝盜賊、響馬的同時,還收取一定的費用。
這一點,葉培林忠實的執(zhí)行了俞民給她出的主意。原來的響馬搖身一變,成了團練,有了合法身份,開始設(shè)卡收保護費。經(jīng)濟創(chuàng)收工作,就這么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搞了起來。
“只要車隊進了河北地界,一直到吳橋縣,這條路上都是咱們地盤兒,沒人敢動你們。”
“前幾天東昌府的衙役到咱們地界抓人,咱們連衙役都給扣了。他們找到吳橋縣的縣尊,給了50兩銀子,咱們才放他們回去。”
這么做,痛快倒是痛快了。但如果跟山東方面關(guān)系惡化,你們將來到了山東地界怎么辦?人家不會以彼之道,還之彼身么?
短見啊。
不過,葉培林和黃長老的眼界,大概也就這樣了。
“你們小姐說沒說過,我的貨物來了,送到什么地方去?”
“這個倒是沒說過。不過,小姐交代說,她明天和黃長老來這里等待你們,等她們到了再做決定。”
“我的意思,李秀才就在這里等候小姐到來,我去接應(yīng)貨物到這里來。”
“還是這樣吧,你留下人在這里等候你們小姐,我和你一起去接應(yīng)貨物過來。”
“如此雖好,就是辛苦李秀才了。”
“貨物要緊,辛苦一點沒關(guān)系。”
吃了飯,俞民就跟著楊玉山和另外兩個人一起上路,前往山東方向。
除了有時候停下來,讓馬歇歇腳力之外,連晚上都沒停,連夜趕路。
第二天午時二刻,遇到了吳耀宗率領(lǐng)的車隊。
好在一路上大致還順利,除了過關(guān)卡交錢,人員、貨物都沒有什么損失,也沒有引起懷疑。
俞民也不敢耽擱,就盡可能趕路。仍然是晚上也不停,終于在寅時末,車隊進了河北地界。
此時天已經(jīng)亮了,到了這里,就是葉培林的勢力范圍,基本上安全了。
這個時候,俞民才命令停止前進,留下楊玉山的人警戒,人馬休息。
辰時正,吳耀宗帶人架起鐵鍋做飯。不過是燒了一鍋開水,把買來的饅頭蒸了一下,每人一塊蘿卜咸菜,兩片醬肉,一碗開水。
對于車夫們來說,這個伙食,其實已經(jīng)是很不錯的水準(zhǔn)。
人吃馬喂之后,就繼續(xù)趕路。到了未時,俞民遇到了20來個人,帶隊正是葉培林。
簡單地寒暄幾句,車隊繼續(xù)前進,俞民和葉培林騎馬落在后面。
“李公子信人也,說送來紡紗機和棉花,就送來了。培林感激不盡。”
“我自己承諾的事情,自然要做到。”
“自從李公子走后,就有人說,公子不過是隨便說說而已。但我堅信,公子一定會回來的,如今果然回來,也好跟眾人交代了。”
“其實你不必在乎眾人說什么。所謂烏合之眾,眾說紛紜。如果你自己不能拿定主要,總是被別人的見解左右,做起事來,就難免牽制拖拉。”
“以前倒還不是如此。那個時候在樹林里面,朝不保夕,人們還都聽話。如今招安了,到了縣城邊上,沒人來圍剿。有些人反倒生出了異心,不再那么一心一意。”
這也不奇怪。
葉培林的人,本來就是臨時湊集起來的烏合之眾,談不上什么共同的理想和信念,利益訴求也不一致。
面臨外界強大壓力,生死存亡之際,為了活下去,能夠暫時團結(jié)在一起。
現(xiàn)在外界壓力沒了,內(nèi)部潛藏的各種矛盾,就逐漸暴露出來。能吃上飯,有了衣服穿,生存問題基本解決之后,需求層次就要升級,人們就有了更高的追求目標(biāo)。
吃飽了之后,想吃好一點兒。有了菜之后,就想有魚有肉。魚肉也有了,就想喝酒。酒足飯飽之后,就開始惦記女人。
俞民就把需求層次論,又給葉培林科普了一遍。聽得葉培林頻頻點頭,深以為然。
同時也暗自心驚,這么復(fù)雜的事情,叫他這么一說,倒是變得簡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