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黎明時分，張離看第二只手提燈也要撐不住了，這才往回走。
回到家里，見爸媽已經在干活了。
山東這邊上點年紀的人喜歡吃煎餅，他爸媽就是做煎餅的，這活工序復雜，每天從早忙到晚，更別提夏天攤煎餅，飯屋里能有五六十度。
為了涼快一點，經常凌晨一點多鐘就開始點爐，兩點多鐘開始攤，快中午的時候差不多能忙完。
張離每次看到爸媽大汗淋漓的樣子，都忍不住的心疼。
跟爸媽打了聲招呼，回屋里把兩個燈充上電，又沖了個澡，飯也沒吃就回自己屋睡覺去了。
睡到中午醒過來，還有點頭昏腦漲。
打開手機一瞧，QQ上有人發消息，大學同班同學，是個青島小妮，叫李明嬌。
問他工作找的怎么樣了，早上九點鐘發的。
——在家待業，還沒找著呢。你工作咋樣了？
回過消息，等了一會兒沒回音。去院子里洗了把臉，頓時清醒了不少。
他大學是機械工程專業，整個系里也沒幾個女生，他們班最多，也就兩個女生，李明嬌就是其中之一，人長得挺漂亮，性格也好，那是相當寶貝了。
張離跟她也就是偶爾聊聊天的關系。
洗完臉正吃著飯，電話響了起來，一看，是李明嬌。
“喂？張離啊，在家呆得爽不？”
“還行還行。”張離問道：“你在家呆得咋樣？”
瞎扯了一會兒，李明嬌道：“我這邊有個工作，拖拉機廠的，我不想去，你要不要去試試啊？”
“呃……謝謝啊。”
張離不想去，可人家一片好意，直接拒絕了也不好，謝完就不知道該說啥了。
李明嬌聽那邊兒看半天沒音，問道：“你不想去啊？”
“昂……”張離道：“真不好意思啊。”
“沒事沒事。”李明嬌道：“不去就不去嘛。你在家干啥呢？”
張離本來是不想提的，不過剛拒絕了人家好意，還是好好說說吧。
他道：“我在家抓結了龜賣結了龜呢。”
“真的假的。現在這東西老值錢了，你這是要發啊。”
倆人這就聊開了，這一聊才知道，李明嬌家里是開飯店的。這幼蟬他家進貨管一塊錢一只。
李明嬌還挺驚訝張離這邊賣得這么便宜，不過一合計也就是了，吳元這樣的小販子收的時候五毛，收完了再賣給大販子，大販子再往飯店里送，中間倒了好幾手，可不就是貴了嘛。
李明嬌道：“要不你給我家送貨吧。多賺一半呢。”
“六百里路給你送兩百只結了龜啊……”張離以為她開玩笑，就隨了一句。
沒想到李明嬌認真了：“我說真的。你在你家那邊收，收了送過來。我家再往其他飯店里送，你看行不？”
“你能賣動不，別自己砸手里了？”張離試探地問道。
沒想到李明嬌直接道：“你放心吧，賠了算我的。”
看來對方是真有門路，張離心動了。自己找了幼蟬去賣畢竟是短法，賺的也少，能有門路做個小販子，那是真不錯。
可是，自己手頭沒錢啊，要做商販，首先得有資金才行，這會兒跟爸媽借錢不好開口。
“這樣，你先跟你爸媽商量商量，我也合計合計。你商量好了給我打電話。”
掛了電話。張離也沒心思吃飯了。這要真能成，能讓他少奮斗不少時間呢。
但資金問題……
他想了想，這事只能跟爸媽講清楚了，就在眼皮子底下，不跟他們要錢，他們也得知道。
而且要往青島送貨，那得有車，他家里有輛農用三輪，五征的，可以用，但他不會開，得讓老爸開。
這是個機會，不能因為什么客觀因素就放棄了，實在不行就跟爸媽死賴唄。
想到這里，他出了屋，到了院里。
“爸，我跟你商量個事……”
當下把事情說了一遍。
正在煮糧食的張津文聽得皺眉頭：“你不找工作，弄這個做什么？想一輩子當老泥腿啊！”
“當不當老泥腿的，能掙錢就行唄。”張離道：“那是我大學同學，人家家里開飯店，騙我這個干嘛。”
“你趕緊給我找工作去，晚上別去找了。”
“……”
得，就知道是這種情況。
張離道：“就算我不干，你干也行啊。一只掙好幾毛錢，拉上一趟就頂你們干好幾個月。比在城里工作還賺錢。”
“再賺錢也是老泥腿！”張津文道：“你以為拉貨和你想的一樣簡單啊。遇著劫路的錢沒了不說，命都沒了。”
“不說這個，要是出個車禍，這輩子就別過了。”
這事張離還真不好反駁，不是說張津文說的對，而是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想法。別說張津文成長起來的那個年代，就是張離上中學那會兒，路上還經常有劫道的。
學校里那些個學生拉幫結派，就是跟社會上那些犯罪分子學的。
這些年情況逐漸好轉，但多年擔驚受怕，這種路上危險的想法卻根深蒂固。
可是沒法反駁也得說。
張離道：“這東西是真能賺錢，試一次嘛。要是不行就不干了。”
“那你有本錢啊？”
“你不是有嘛。”張離沒想到老爸有松口的跡向，心中暗喜，諂媚道：“我知道你存錢了，先拿出來用用嘛。”
“我沒錢。錢都供你上大學了，哪來的錢。”
還不松口。張離繼續道：“就用一天，我把貨給人家送過去，人家直接給現錢。”
“不行。”張津文道：“那錢是留著蓋屋的。”
“也用不了那么多。”張離軟磨硬泡道：“你給我五千，就當是再給我交一年學費唄。”
沒等張津文說話，張離繼續道：“我也不會開車，咱倆一塊去，你還擔心什么嘛。”
“行，我再想想，您也再想想。這買賣真能賺錢。”離看說得差不多了，這種事情對爸媽來說是很大的事情了，不能逼得太緊。
“一邊去吧。”張津文開始轟人了。
他心里還是有點納悶的，誰的兒子誰清楚，以前張離要做什么事，那一定是理直氣壯的要求，不知變通的硬頂。
初三的時候，張離鬧著要去技校，最后還是被他一巴掌打回去的。
現在是怎么了，自己這么兇，兒子都面不改色，也不跟他頂著來。
這種變化，讓他一時有些不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