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時候,遲見和家人們視頻。
這是她第一次不在家過年,家里人都還挺重視的。
遲見是去為冬奧服務的,連老太太都覺得臉上有光,用學了好久的智能機給遲見發了個紅包。
老太太早年喪夫,一個人拉扯大了三個孩子,白天下地種糧,晚上縫補家用,硬是沒說過一聲苦。
“婦女也能扛起半邊天。”這是老太太經常掛在嘴邊的話。
就算到了該享福的年紀,老太太也閑不下來,從供銷商那里拿紅布縫手絹,做一個幾毛錢,算是打發時間。
畢竟勤勞節儉是一輩子的傳統,不能丟。
小侄子搶過手機來和遲見說話,“姑姑,姑姑,老師把我們的手抄報寄到了冬奧會,你猜猜會送到哪位運動員手里呢?”
“那姑姑可猜不到。”
“那姑姑我能在電視上看到你嗎?”
“那估計也不太可能。”
“那姑姑可以幫我帶回來個冰墩墩嗎?”
“姑姑記得了。”
………
手機轉了一圈,轉回了二叔遲康手里。
二叔當過兵,后來退伍回鄉當了鄉干部,能吹牛皮,也能辦實事。
“見見,我們鎮承包了南山的果園,明天春天的時候,你就可以帶同學們來看山花了。”
遲見說好,舒嶼老早之前就想來她們鎮上旅游了。
“還有一件事,”遲康變得開始支支吾吾了起來,不好意思的開口,“見見,我們鎮申請了明年的旅游示范鎮,有點兒缺人才,見見,你明年畢業能不能……能不能回來幫忙。”
遲康有些心虛,鎮上的老師讓孩子們好好讀書,就是為了讓他們走出大山去大城市里生活。
可他現在卻要遲見從城市里走回來,這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等旅游辦起來以后,我們鎮以后的發展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二嬸搶過電話來,“見見,別聽你二叔瞎說,畢業后該干嘛就干嘛,鎮上還有你哥和我們這群老的出力。”
遲見聽到了放煙花的聲音,她壓低了聲音,小聲的說了句知道了。
遲康的兒子,遲見的表哥,遲淮是農大畢業的,他當年毅然決然的響應號召,返鄉,鎮上現在用的滴灌澆水技術就是遲淮從外地引進的。
以前遲見不理解,但是現在,她好像懂遲淮為什么會那樣做了。
遲見以前不喜歡小鎮,但小鎮卻永遠都會寬容姿態接納她。
遲見在小鎮長大,擁有的快樂只多不少,春天的桃林,風一吹,花落的遍地都是;夏天的冷泉,青苔覆滿石板,頗有幾分曲徑通幽處的美感;秋天的苞米,煮熟了又香又饞;冬天的時候,爐子上的烤紅薯就沒有斷過。
遲見覺得煩的那些人,都在用一顆赤城的心愛著她。
最親的人有時候會用最笨的方式愛著你,那時候,不要嫌棄,不要逃開,要轉身回贈給他們一個大大的擁抱,告訴他們,我也在努力的愛著你。
遲見的眼睛變得紅了起來,她想家了。
想小鎮的人間煙火,想那些在微光中以她為榮的親人。
不管又長了幾歲,骨血里融的根是斬不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