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草叢里,周嘉人獨自站著,一張臉失了血色,似乎是要哭又似乎是不敢相信地瞪著朱卿卿,一副“你怎么能這樣呢?你對得起誰啊?”的樣子,仿佛她現場抓著了一對偷情的奸夫****似的。
朱卿卿面皮發燙,不敢和周嘉人對視,更不敢回答周嘉人的話。她不知道周嘉人在那里站了、看了有多久,也不知道梁鳳歌究竟知不知道周嘉人在那里。她有這種懷疑是很正常的,畢竟她勢單力孤,不比這兩個人都是帶著各自的人馬出來的,有人幫著盯梢傳信,也有人幫著看場子攔人。發生這種意外,當然不會是偶然的。
朱卿卿站起身來一言不發地朝著小黑馬走過去,小黑馬心思單純,光顧著吃草了,根本就沒心思管人類的這些復雜事。朱卿卿覺得她對著小黑馬還要輕松愉快些。她聽見梁鳳歌用那種懶洋洋的聲音回答周嘉人:“周大小姐以為我們在做什么?”
周嘉人像是被噎了一下,一直沒答話。
梁鳳歌吹了一聲唿哨,大黑馬撒著歡地朝他跑過去,朱卿卿聽見刀鞘敲擊在馬鞍上的聲音,知道梁鳳歌已經騎上馬了,她便也跟著翻身上了小黑馬,放開韁繩由著小黑馬自己去走。
小黑馬很乖巧地跟在大黑馬的身后走著,周嘉人站在草叢里愣愣地看著他們,一身鮮艷的紅衣在綠草青葉中顯得很是刺眼。
梁鳳歌很是自然地和她打招呼:“周姑娘方才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一轉眼的功夫就看不見你啦?”
周嘉人好不容易才扯動臉皮笑了笑:“我也是覺得奇怪呢,怎么一轉眼的功夫就看不見你們倆了。可把我嚇得,一個是貴客,一個是我哥哥的心上人,丟了誰或是誰出了事我都負不起責。”
心上人?朱卿卿仿佛被針戳了一下,她抬起頭看向周嘉人,周嘉人這樣說當然是故意的,但是,別說她不是故意和梁鳳歌攪在一起的,就算她是故意的,周家又怎么好意思說出這種話來?真正欺人太甚。
周嘉人直視著她,與周嘉先十分相像的那雙眼睛冷冰冰的,十足的厭惡和鄙夷,一副“我總算知道你是個什么人了,我要告訴我二哥,你最好自求多福”的樣子。
朱卿卿不肯相讓地回視著周嘉人,她的腦子從未有此刻這樣清醒過,更是絲毫不害怕周嘉先會知道。不在乎她的人,她為什么要在乎他們?難道周家想要她一輩子不嫁人,一輩子都守在周家么?這天下哪有這樣不講道理的事?
“我們該回去了。”梁鳳歌有意無意地走到兩個人中間,阻斷了二人暗自交火的視線。
一路上周嘉人沒有再和朱卿卿說過一個字,她與梁鳳歌并肩而行,妙語如珠地邊說便笑。周家跟去的人則有意無意地把朱卿卿擠在了角落里,同時又重重包圍,既不讓她往左或是往右,更不讓她往前或是落后。
朱卿卿無所謂,這才是她的真實處境,之前的那些美好寬松都不過是做了一場夢罷了。她騎在小黑馬上,到處看著景致,若不是周嘉人夸張的笑聲很有些刺耳,沿途的風景還是能讓她滿意的。她刻意不去看梁鳳歌,當然也就看不到梁鳳歌一直在悄悄看她。
因為這次出游并沒有在目的地久留,所以他們回到周家時天色尚早。周家的男人們還有很多要緊的大事要和梁鳳歌談,搶在大門處就把人給請走了,朱卿卿只來得及和他對了一個眼神,還是梁鳳歌瞅冷子瞪了她一眼。
周嘉人笑容可掬地目送梁鳳歌跟著她的父兄走遠,轉過身去冷冰冰地看著朱卿卿道:“你跟我來。”
用想也不會有什么好話等著自己,朱卿卿不想搭理周嘉人,更不想和周嘉人吵鬧,就把小黑馬交給小廝便脫了手套徑直往里走。
周嘉人追上去,攔在她前面大聲道:“朱卿卿!你別給臉不要臉!”
朱卿卿沉默地看著周嘉人,總算是露出真面目來了。
周嘉人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但想起她之前的所作所為又忍不住忿恨嫉妒,轉過身去狂吼周圍目瞪口呆的下人:“看什么看?都閑得沒事兒做了嗎?想不想去挖煤啊?”
下人們趕緊走了個精光,朱卿卿也跟著他們下撤。
周嘉人用力拽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后拉:“我讓你走了嗎?給你幾分笑,你就真的把自己當成千金大小姐了?”
朱卿卿很憤怒,周嘉人哪怕就是罵她不守婦道也好呢,這樣踩著她的痛腳侮辱她,實在是太可恨不過。她以為自己會狠狠揍周嘉人一下什么的,結果她并沒有,她只是像撣灰塵一樣地把周嘉人放在她手臂上的手給撣開了,再十分平靜地道:“我從來不知道你們周家是賣笑的。早知道我付不起價,就不會上你們這艘花船了。”
周嘉人立刻聽懂了她話里的含義,更看懂她不屑的動作,一張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失控地撲過去要抓打朱卿卿,尖叫道:“朱卿卿你這個不要臉的臭女人,你忘恩負義,吃里扒外,見異思遷,喜新厭舊,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養不熟的白眼兒狼,你給我說清楚,你罵誰?你罵誰?”
朱卿卿輕輕巧巧地躲開了,暢快地看著周嘉人丑惡的兇樣,心想周嘉人會的罵人話可真多。終于撕破臉了,終于扯開那層皮了,她心里不是不害怕,也不是不難過,但是真的很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