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的呼吸讓周宛然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哪怕不去看，她也能感覺的出面頰上蒸騰而起的熱意。
太近了。
近的像是要接吻一樣。
周宛然眼神飄忽，在楚辰希的注視下連十秒鐘都沒撐到就別開了頭。
沒出息。
她一面唾棄自己，一面色厲內荏道：“開個玩笑而已，我哪敢指望你心疼？”
好酸。
她真沒有抱怨的意思，明明只是想陰陽怪氣一下來著，怎么說出口之后，聽起來就只剩一股子酸味了呢？
楚辰希本來就比周宛然高出不少，這會兒她又低下了頭，楚辰希幾乎只能看見個發頂。
濃密柔軟的發絲，可愛的發旋……
他猛地深呼吸了一下，將撐在周宛然頭側的手收回來：“手給我看看。”
周宛然手上的傷只有一道口子劃得最深，其他的都是被稀碎瓷片剮蹭出來的擦傷，還有……受傷后還肆意動作造成的撕裂傷。
“被寫進一本書里就讓你那么介意？”
受傷的手被小心翼翼的捧著，周宛然不自在到了極點，垂斂的眼睫頻頻顫動，宛如兩只受到了驚嚇不停扇動翅膀的墨色蝴蝶。
“你是不是覺得……我挺小心眼的？”
她的行為在別人眼里看起來應該是非常不可理喻的吧？
不過被人當成了小說素材而已，又沒有真的妨礙到她什么，偏偏她不依不饒，非得糾纏到底。
心思浮動，周宛然無意識地蜷縮了下掌心，本來已經凝固的血液又被擠壓出了幾縷。
楚辰希捏住她的指尖，擰眉問道：“不疼？”
“……不太疼。”周宛然還真沒覺得有多疼。
自從命運被小說劇情操縱后，她除了一開始囂張了幾天以外，幾乎每次出場都會受些大大小小的傷，傷勢的嚴重程度主要取決于許沐陽為何疏影出氣的迫切度。
她被關過小黑屋，被抽過耳光，甚至還被按在地上強迫下跪過……
比起那些連尊嚴都被撕碎的創傷，現在手上這點確實算不得什么。
不久前，她不還被親爹砸得頭破血流嗎？跟那些至親之人捅過來的刀子相比，手上這點傷頂多也就是毛毛雨了。
楚辰希幾乎要被氣笑了，陰沉著臉從柜子里翻出醫藥箱，又伸手把周宛然牽到角落里的懶人沙發上坐下。
他牽手的動作實在是太自然了，又隨意又流暢，讓周宛然覺得似乎在意這個舉動的自己才是真正有問題的那一個。
當她在沙發上如坐針氈的時候，楚辰希就在她面前蹲下了。
說‘蹲’可能不太準確。
她偷偷瞟了眼楚辰希的動作。
——這應該算是單膝跪地了吧？
周宛然一瞬間只覺得渾身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別動。”察覺到周宛然往后縮的動作，楚辰希眉頭皺的更緊，一手箍住她的手腕，一手拿著蘸了酒精的棉簽，語氣不善道，“不是不怕疼嗎？躲什么？”
周宛然：“……”我這是怕疼嗎？我這是怕你！
但她不敢說。
她怕這話一出來，楚辰希會把棉簽換成菜刀，直接扎她個對穿。
掌心的血污被一點點擦拭干凈，扎在傷口里的碎渣也被鑷子輕輕地夾了出來。
周宛然起先還是看著自己的手，可看著看著，視線的落點就變成了楚辰希。
看著他的手，看著他的臉，看著他的眼睫毛……
“……嘖。”被盯得快要起火的楚辰希抬起頭，“好看嗎？”
周宛然臉紅的快要滴血，萬分心虛的狡辯。
“……我就是有點無聊。”
楚辰希冷笑一聲：“那你看我的臉夠不夠讓你當個消遣？”
“……”周宛然單手捂臉，艱難點頭，“夠、夠了。”
楚辰希看著她通紅到像是要滲出血來的耳根，冷硬的表情漸漸轉為柔和，再次低下頭用紗布把處理好的傷口包裹了起來。
“沒覺得你小心眼。”他頓了頓，又道，“是那個作者不夠了解你。”
周宛然心頭微微一動。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不覺得她小題大做，無事生非。
緊閉的蚌殼不知不覺被撬開了一道縫隙，蚌殼自己卻毫無所覺，兀自氣惱地抱怨，一股腦把真實想法透了個干凈。
“他這是侵犯我的名譽權！”
楚辰希指尖一僵：“……嗯。”
“他就是個取名廢！”
楚辰希：“嗯。”
“他寫的小說又雷又沒有邏輯！”
楚辰希：“嗯。”
“劇情稀爛，無腦爽文，也就哄哄未成年和中年婦女！”
楚辰希蜷縮了下手指：“……嗯。”
“能寫出這種小說的作者，腦子肯定也不正常！指不定心里還住著個瑪麗蘇！”
“……”楚辰希丟開周宛然的手，面無表情的站起身，“你可以走了。”
吐槽的正歡的周宛然：“？”
“包扎好了。”楚辰希掃了一眼她的爪子，“你不走是準備在我這睡午覺？”
睡午覺是肯定不能睡的。
周宛然慢吞吞起身：“麻煩你了。”
走到門口時，她到底還是沒忍住，回頭幽幽地望著楚辰希：“兄弟，你這變臉速度略快啊。”
楚辰希：“……”誰跟你是兄弟？
“別人的心情最多是雨夾雪，你這就離譜了，旱地下冰雹似的。”前一秒還溫柔的要命，后一秒就能直接要命。
翻書都沒他翻臉快。
周宛然好心相勸：“以后可別這樣了，畢竟像我一樣恩怨分明又識好歹的人真的不多，你情緒這么起伏不定，很容易得罪人的。”
正常人哪頂得住這種天上地下的待遇差啊？也就她，經歷過的風雨太多，知道怎么從玻璃渣里自己摳糖吃。
楚辰希額角青筋狂跳：“出去！”
“哦。”周宛然小跑出門，痛痛快快揮手，“再見。”
楚辰希看著緩緩合上的房門，只覺得一陣心梗。
房門在即將合上的瞬間被一只手擋住，周宛然的腦袋從門縫里抻進來。
“忘了跟你說謝謝了。”
她再次揮了揮被包成粽子的右手，道完謝就麻溜地關上了門。
楚辰希在工作間里定定站了一會兒。
“……還不算太沒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