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不是沒有無緣無故幫人忙的活雷鋒,但他原野絕對不是。
千里迢迢回國,說是為了利益,程家姐妹倆卻說這人根本沒接洽什么商業合作,可若說是為了人情,按這個時間長度來看,估計得是把他生出來的人情才行,不才,就梁京所知,原野父母亡故很多年了。
梁京打聽了,說來說去,這人回國后做的唯一一件不太合常理的事就是幾次三番在她面前晃悠。
她一向喜歡大膽猜測小心求證,排除一些不可能的選項之后,剩下的那個,就會是離真相最近的那一個可能。
至于當年的事兒,她屬實是沒想到。
但時過境遷,再說這個就沒意思了。
梁京望著窗外車水馬龍的不夜城,緩慢的眨了下眼睛,手機那頭的程春景也沒了動靜,過了會兒,她才聽見對方說:“的確有這個原因,抱歉了?!?/p>
“那時候夏陽才露頭角,膽大心細的助手我們很需要,但對于麻煩我們更需要慎重。”
“一直沒提這個,主要是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p>
“如果造成了什么不良后果,那我很抱歉,對不起?!?/p>
深夜里,程春景還沒睡,她疲憊的撐著洗手池的邊緣,一墻之隔的床上是她的兒子,她的聲音比平時輕了不少,但不難聽出真情實感來。
梁京不輕不重的嗯了一聲,隨即掛了電話。
明明早有心理準備,可明明真相沒那么不堪,她卻反而不愿意接受了呢?
或許是,她依然不愿意跟那個人再有來往了吧……
這么說來,光盤的事是沒有后顧之憂了,只要原野不發瘋的話。
那今天做了這一切的人又是誰?
那張紙條又是從何而來?
無論是不是原野本人寫的,那個人都一定很熟悉他,甚至于是熟悉梁京跟他的那段過去,會是誰呢?
原野身邊的人出了問題嗎?
那幕后主使又是為了什么而來的?
梁京腦子里一團亂,捋不出個線索出來,只覺得這世上的有心人大概個個都長了八百個心眼子,瞟一眼都能讓人犯密集恐懼癥。
“篤篤——”
她被敲門聲驚了一下,人從秋千上下來,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這個時間、這個地點,誰在找她?
“篤篤——”對方大有你不開門我就不走的架勢,梁京蹙眉,拎著酒瓶過去看了眼。
貓眼里的人影清晰可見,熟悉極了,她一把拉開門,疑惑道:“你怎么來了?我不是給你發短信了么,我出來處理點事兒,明天就回去了?!?/p>
門口不是別人,正是借了劇組的車外出的小少爺程硯秋。
“我一個人待在那兒也沒什么事情做,那邊下大雨,劇組用不到我。”小少爺衣服濕了一半,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頭發還在滴水,跟落湯雞也沒差了。
梁京梗住了,一邊讓人進門一邊數落:“下雨天也不耽誤你追姑娘,現在好了,把自己淋成落湯雞,你是小蝌蚪嗎?每天要找媽媽。”
“快點進來,洗手間那就在那邊,把自己整理一下,我去想辦法給你找個衣服?!?/p>
程硯秋忽視了撲鼻而來的酒味兒和落地窗邊一地的啤酒罐兒,點了點頭,順從的點了點頭,被關進了洗手間。
“哎,這還有一套睡衣,要不你先湊合一下,身上的衣服讓客房拿去送洗?”隔著一道門,梁京的聲音聽起來又遠又迷離,但后面那幾下敲門聲卻是結結實實落在了耳膜上。
“我都行?!?/p>
程硯秋這個小少爺真沒有少爺架子,一點兒都不挑,梁京也不跟他客氣,小少爺話音未落,她就拎著睡衣站在門口了,敲門,說:“門開一下,衣服給你。”
他依言拉開門,最開始隔三差五調戲他的人這會兒跟正人君子似的,背對著洗手間不說,還隔了八丈遠,兩根指頭鉗著睡衣的領子,杵到門口,白瑩瑩的手腕在大燈的光下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美麗又脆弱。
“謝謝……”程硯秋抓住白色睡衣的另一端,輕輕扯了一下,說。
然后關上了門。
十分鐘后,梁京一地的易拉罐還沒撿干凈,就被一聲存在感十足的開門聲吸引了注意力,抬頭看過去,然后立刻轉開。
“你衣服能不能好好穿?少爺?!绷壕┍持ッ莻€易拉罐,又嘮叨一句。
程硯秋一邊擦頭發一邊低頭看了眼自己,梁京說是睡衣其實是件睡袍,現在正松松垮垮系了根帶子,聊勝于無,隱約可見的腹肌和大片胸口的皮膚大有要跟睡袍比顏色的架勢。
支棱著一頭半干濕法的小少爺毛巾搭在肩上,過去把被某人越撿推的越遠的易拉罐撈了起來,穩穩放在小茶幾上。
“你說你要過來處理事情,是為了喝酒嗎?”程硯秋的指尖點了點那個易拉罐,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問。
梁京聽得耳朵一麻,一把抄起那易拉罐捏扁丟進垃圾桶里,順勢坐上沙發,不答反問:“小孩子家家的,問那么多干什么?我還沒問你,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的?”
“我成年好幾年了?!背坛幥镩L腿一邁,坐到了梁京身邊,又在對方的打量中說:“而且,你住酒店刷的好像是我的卡?!?/p>
“我接到銀行的短信了?!闭f著,程硯秋把短信頁面亮給梁京看,后者默默閉嘴。
梁京往旁邊坐了點兒,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總覺得今天晚上小屁孩兒哪里不對勁,主動道:“下雨天,姑娘比較容易多愁善感,你怎么不去約你女神?我不是給你……我微信后面不是附送了一個攻略嗎?”
“她說下雨天比較適合睡覺,讓我滾?!?/p>
“……”梁京蹙眉,“這是她原話?”
“一半是我編的?!?/p>
梁京:“……”
“所以你為什么躲著我?”小少爺疑惑得不像話,往梁京那邊挪了一點兒,兩條好看的眉毛又皺起來了。
“這……兩者之間有什么關系?”
程硯秋一時沒答上來,臉上閃過一絲茫然,轉而他說:“會讓我分心,總是忍不住去想到底為什么……所以為什么呢?你不是都答應了我不走嗎?”
幾天前深夜地鐵上的話還在耳畔,梁京看著面前的小少爺,只覺得胃里酒氣在翻騰,翻得她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