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京發給程家姐妹的消息一直沒得到回復，倒是被接走的小少爺夠閑的，不僅回了消息，還贈了條語音。

［知道了，你自己注意一點兒。］梁京回了條語音過去，然后清理了聊天記錄，放心的刷視頻玩兒去了。

這條語音隔了數公里，幾乎是瞬間就傳達到了程硯秋手上，但他現在沒空點開。

老宅外墻上層層疊疊的凌霄花枝大有遮天蔽日的架勢，太陽還沒落，就已經不見天光了，走廊里的白熾燈時時刻刻都亮著，照清了這對兄弟的臉。

“誰的微信啊，怎么不看呢？”程夏陽瞥了眼對方手上的手機，意味不明的打量中，分明是不懷好意。

程硯秋把手機揣回了兜里，儼然沒有要理他的打算，抬腳就打算繞開他。

“這就是你對哥哥的態度？”程夏陽不偏不倚一步過去擋住了路。

老爺子當初出事的很突然，這下子人一死，別說遺書了，連遺言都沒有，偏偏大陸法律規定，婚生子女與非婚生子女有同等繼承權，之前轉院那會兒的實時轉播報道已經讓有心人惦記上了，這回老宅則是熱鬧得跟菜市場似的。

從這宅子建起來開始算，有一年算一年，怕是除了每三年一回的大祭祖，再也沒這么熱鬧過。

那些跳梁小丑一樣來打秋風的暫且不提，單就被股東聚起來的，就有三五個，個個都不是什么善茬，更別說根正苗紅的程硯秋三姐弟和早就被認回來的程夏陽了。

而且，今天也不是程夏陽頭一回來堵程硯秋了。

“哥哥？”程硯秋錯開視線，動了動嘴角，“外面那些都是我哥哥。”

程夏陽覺得有道理，于是他說：“一群烏合之眾，血緣上的哥哥，可擔不起兄長這個詞。”

他暗示的太明顯，程硯秋終于正色看了他一眼。

“老東西早就該死了，這個父親活著的時候就沒做過什么正經事，死了還留下這么大個爛攤子。”程夏陽面前看向跟自己差不多一樣高的成年弟弟，微笑提議道：“總得有人收拾的，你覺得呢？”

外面似乎有風，嘩啦啦的枝葉透過走廊上的小口在地面上肆意舞動，平白多了種詭譎之感，似乎也想見證一場密謀。

“我覺得你找錯人了，想合作，外面那些都會有興趣跟你詳談的，大姐她們倆就算了，她們可能更愿意讓老爺子活過來礙她們的眼。”

“至于我，不好意思，我以為我只是個聊勝于無的吉祥物，沒這個本事也沒這個必要。”

程硯秋回絕的干脆，眼前這個人卻并沒有讓他離開的打算。

“你不愿意，沒問題啊，那跟你一起的她呢？”程夏陽的視線意有所指的瞟向幾分鐘前被程硯秋放過手機的兜上。

“我聽說她長得不錯又毫無出身，甚至沒有什么過人的長處——”

程硯秋蹙眉，終于有了幾分動容，他問：“你想做什么？”

“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小少爺，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可保不住貌美艷麗的玫瑰花。”程夏陽如愿看到了他想看到的表情，這才從容道：“一天，我等你的答復，或者，等你藏好玫瑰。”

炙手可熱的繼承人錯身，定制皮鞋在風聲、葉聲里融合，然后又離開。

“你那么恨他，卻對他的東西這么執著，令慈會理解你的，是么？”

輕微的皮鞋聲突然沒了，過了會兒，程硯秋就要提步走人的時候，他聽見程夏陽說：“這里沒人不恨他，但也沒人不想要那些身外物，畢竟……”

“畢竟跟奔波勞碌一輩子也得不到相比，躺在對方的金山銀山上揮霍，或許才是更能慰藉前人的方法。”

“你不也是嗎？”程夏陽哂笑，“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小少爺不會要跟我說自己不覺得這些東西有這種價值吧？”

回應他的是程硯秋的一句：“人已經死了，你們想怎么樣也跟我沒關系，但你最好別動其他人。”

“誰知道呢！”程夏陽嘲諷一笑，卻不知道是在針對對方這會兒還不忘女人的深情還是針對自己靈光一閃的感慨。

攔路的人漸漸走遠了，程硯秋卻遲遲沒有動，過了會兒，他這才想起了什么似的掏出手機，點開了那條回復語音。

明明是平淡的關心，可空蕩蕩的回聲響起時，卻有種說不出的繾綣，連那個上揚的尾調都多了幾分勾人的味道。

［知道，你注意——］

［我沒事，不過——］

［我……過兩天就回來了。］

一條語音錄了三遍，最后還是沒有講出來那句“小心”，最后一遍的語音發送出去，程硯秋沉沉吐了口氣，往前走了。

而遠方走廊的暗處，在外面大燈亮起瞬間，露出來了個人影，正是已經離開了的程夏陽。

他看著程硯秋離開的方向，思索回憶了片刻，轉而發了條消息。

梁京，梁婧，原野，這三個人倒是有點兒意思，可既然要忙，就不能有一個人閑下來，不是嗎？他的好弟弟。

人呢，總是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的……

但，是誰的選擇又是誰的代價？程硯秋望著監視器里現在才離開的程夏陽，切了畫面。

［有人可能會針對你，小心］這條微信瞬間傳到了梁京手機上，程硯秋還附贈了一張視頻模糊截圖。

這場戲才開始唱，到底是九子奪嫡還是三傻大鬧寶萊塢，這可說不準。

希望，諸君都有個好表現。

程硯秋從暗門里出來，墻上的油畫就又恢復了原樣。

這當年斥巨資蓋的宅子，可不止好看富貴這一個用途的。

程硯秋往自己房間，順便撥通了電話，那邊的程夏云似乎等了好久，只響了一聲就被接起來了。

“硯硯……”

“他又來了，給了一天時間，還拿梁京做砝碼，我要假意順從么？”

“知道了。”

“等一下，梁京怎么辦？”

對面不知道說了什么，小少爺又蹙眉了，但他并沒有說什么，進門反鎖了。

“姐，你們不會不管她了吧？”

小少爺坐在那里，得到了滿意的回復，終于肯掛掉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