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雁逛勾欄,卻又不是逛勾欄,而是體會俗世生活,磨合自身道法心境。
從結果上來看,算得上是小有收獲。
夜色漸濃,勾欄客人們漸漸離開,或者與看上眼的姑娘,去樓上進行人道循環。大廳之中,也就雅靜了許多。
在發現這里有房間而且比客棧貴不了多少之后,江寧雁也略顯興奮地,想要去開兩間屋子住一晚。似乎“在客棧住一晚”,已經成了她入世體驗中必不可少的一環。
但兩人不點姑娘,干睡,于是便被無情地拒絕了。
等陸牛想起加錢的時候,很遺憾,已經沒空房了。
好在勾欄這夜都不會打烊,隨手打賞了點小錢,便留了下來。
誰知這夜晚還沒過去一半,一聲驚呼,竟從后院傳來:“出人命了!!出……出人命了哎!!”
最后的那一哎,哎得凄慘無比。
這一聲呼喊,就像是捅了馬蜂窩。
輕柔舒緩的曲子停了下來,大廳也傳來了窸窸窣窣的響動,而樓上,更是出現了腳踏地板的咚咚聲,顯得十分慌亂。
接著,勾欄的看守、老媽子、姑娘們,還有一些好奇的客人,也都涌向后院。但也有一些客人,衣冠不整地向門外跑去,看上去有些狼狽。
估計是怕等城衛到了之后,不好跟家人交代。畢竟若是兇犯的話,可不敢堂而皇之的暴露出來。
但很遺憾,勾欄已經迅速派人封鎖了現場。
這些怕被人發現的客人們,只好苦著臉又躲了回去。
陸牛發現江寧雁依舊是靠在軟椅上,看著下方的騷亂,不為所動,便問道:“師姐,對命案不感興趣?”
“那我們也去看看吧。”
江寧雁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向樓梯走去。
陸牛一愣,也跟了上去。
大姐,你是在等我這一句嗎?
還未等兩人走到門口,先前涌進去的人們,像是見著了什么恐怖的東西一樣,又發了瘋一般跑出來,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不太妙的表情。
“嚯,不會真遇上事了吧?”陸牛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
“有邪氣。”江寧雁似乎已經用她的道基神通發現了什么,語氣一改之前的隨意,變成了那位陸牛熟悉的內門真傳,“敢在惠安城作亂。”
江寧雁用手輕輕一劃,人群像是被氣流吹開一般,給兩人留出了一條路。
客人們見狀,便知是有仙師在場,所以,也大都松了一口氣。
但勾欄的人就不那么想了。
場子出了問題,影響生意不說,他們是要擔責的!而且有仙師親至,糊弄,也沒法糊弄了。
兩個字,等“死”。
勾欄后院極為寬闊,雖不在惠安城的幾處昂貴地段,但置辦這么大的院子,也要花費不少銀錢。更何況,這院中亭臺假山流水雅閣紅花綠樹,活脫脫一個世外仙境!
問清楚事發地點,陸牛跟著江寧雁往那邊前進,但有一人,忽然打開了閣樓的門,面色憂郁地走了出來。
正是冷情!
冷情見著兩人,先是一愣,然后打招呼道:“二位道友,沒想到在此處遇見。”
“道友可有發現?”江寧雁并無寒暄,直接發問。
陸牛剛想用柔和的語氣解釋一番,卻發現冷情也不在意這些,直接回答:“屋內五名凡人,似受邪祟侵襲而死,可惜在下愚昧,未能察覺具體原因。”
“我是蒼霞劍派江寧雁,這里由我接手吧。”江寧雁自報名號,并未第一時間趕往案發現場,而是四處查看起這院落來。
冷情一個修士,暫且不能排除他的嫌疑,而他既然從案發現場出來,就表明案發現場,或許已經不在是最初的樣子。
陸牛也跟冷情報上名號,隨即也幫忙,找來了最開始發現尸體的女子,詢問具體情況。
“……奴家在樓里伺候幾位公子,飲多了酒,便先行睡下,誰知一醒來,卻發現那幾位公子已經不省人事,模樣……也變得極為可怖!”
“當晚可有異常?”
冷情的臉色僵了一下。
江寧雁也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細節。
“有,稍早時候,隔壁閣樓里響動太大,惹惱了公子,公子要出去做什么,奴家自然不敢攔著……但過不一會兒,幾位公子被一位溫雅的公子送了回來,看上去是喝多了酒,有些暈,不過小憩了一會兒之后,便醒了過來,繼續與奴家和姐妹們飲酒作樂。奴家當時還道是,是兩邊客人酒上興頭,化了干戈為玉帛呢……”
那么那位公子,便是嫌疑人了。
“那位公子的模樣,可還記得?”
“容奴家想想……”
冷情嘆了口氣,道:“實不相瞞,那位公子,正是在下。”
江寧雁看了過來,示意他繼續。
“昨夜,友人邀我來此飲酒,酒過三巡,那幾位道友也都有些醉意,在下便出來通風透氣,正巧,遇見了那五人。”
“只是那五人氣勢洶洶來者不善,我不想節外生枝,擾了道友雅興,便以小手段催發其醉意,讓其醉倒,再將其送回……”
冷情說著,將他所說的小手段,演示了一番,接著苦笑道:“我知我有嫌疑,但以你我身份,何須為害一眾凡人?”
“再說難聽點……”
冷情看了看旁邊的女子,搖頭嘆氣,沒再繼續。
而那位女子,才猛然發覺,這位溫雅公子,竟然也是一位仙師!自己剛才的指認行為,無疑是對仙師的冒犯!
但發覺這位仙師性格溫和之后,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以感激敬畏的目光,看著冷情。
冷情沒說完的話,陸牛和江寧雁都知曉。
以修士之身,殺幾個凡人,何須藏著掖著?
就算是蒼霞劍派的范圍內,大不了罰點靈石,道個歉,不就完事了?更何況,還是這五人耍酒瘋,想要鬧事在先!
世間從未有過仙師為凡人得罪仙師的。
這種橋段,只存在于小說傳奇之中。
當然,那種以凡人當借口達成其他目的的,也不是沒有。
江寧雁沒有下結論,只是忽然發問:“冷道友,邀請你的友人們,還未醒酒?”
冷情一愣,看向身后的閣樓。
院子里明明燈火通明,但這小樓,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