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考上了,我考上了!!!哈哈哈哈哈”
只見電腦桌旁的女孩,“咻”得一下,從電腦椅里竄了站起來。全然顧不得,此時此刻的她,還在煙霧繚繞與腳臭相交疊的網吧。而且這個時候還是傍晚時分人最多的時候。
聲音一出,人們的目光不禁被吸引過來,有埋怨、有探究、有驚恐,各種情緒。
女孩環顧一周也為自己的剛才的大喊,臉上染上幾分緋紅。
這時,網吧老板的兒子,正好就在前一排打掃,不由得問一句“考上了?考上什么了,這么激動?”
女孩羞澀撓撓頭笑著小聲道:“考上大學了”
“那是好事情啊!怪不得你這么激動,我們鎮上又要多一個大學生嘍!”老板兒子笑道。
女孩此刻也顧不得多說什么了,只匆忙附和了兩句老板兒子,就急急忙忙地結賬走人了。
一路地疾走,突覺疾走已經趕不上自己激動的心。于是,便小跑了起來,跑著跑著,小跑也滿足不了了,又拼命地飛馳著。用古詩來形容就是“春風得意馬蹄疾”啊!盡管她自己是的人蹄。
剛到家門口,跑得太急,早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大口大口呼吸著,感覺喘慢一口氣,都要立馬缺氧倒地,像極了家里拉磨的驢,拉磨時追急了,就這么得喘著粗氣。
緩了一會兒,女孩“啪”地一聲推開門,向家里大喊到:“媽,媽,媽”
還沒等里面回應呢。女孩又道:“快,快,快去挨我二婆說,挨這些東西拎走嘍”
話還沒畢,幾大兜的水果和飲料,還有印了紅歡喜的毛巾,就都提到門邊。若不是放得整齊,東西都要掉到門外去。
里面的婦女聞聲走了出來,邊走邊在身上系得圍裙上,擦了擦手。
“你說哪樣?咋個就說喊你二婆?”婦女疑惑問著。
就看見女孩恨不得將水果和飲料統統掃地出門的動作,不由得來氣,嗔怪道:“你要挨它們,放到哪里去嘛?給要我提還給人家?”
聞言,女孩一樂,忙答:“好呢,最好不過了。”就差跳起來拍手了。
婦女一記白眼飛過,無奈說道:“大寶,到考不起么,就沒得法了,人家東西提到家首嘍。你就聊聊看嘍,你瞧我們那個時候,哪點有自己做得主,老人說哪樣就是那樣。那像你們現在。”
女孩聞言不由得一笑:“可問題現在是,我考起掉了呀,我被錄取了,哈哈哈!”
婦女頓時懵了,就感覺被人當頭一棍,敲得是頭暈眼花,順帶往后踉蹌了一步:“啥子安?考起了?”
女孩用力點點頭。
“算你狗命好!”婦女努力壓下嘴角,生怕自己的喜悅情緒,被面前女兒感覺到,硬生生地把情緒壓了下去,冷著臉,出了門。
“媽,你要去哪點?”女孩不解問。
婦女背著女兒說道:“去你二婆家”話落,就急匆匆走了。生怕慢了一秒。
就剩女孩直愣愣地立在原地,是笑也不好,哭也不好,只木木地看著門邊的水果和飲料。
…
天已黑凈,女孩坐在小矮凳上,頭倚在門邊,眼睛時不時看下外面,時不時有看著手機,手機度娘上不知道搜索了多少新生入學指南、什么新生入學好物等等。
不久,黑夜里透出一個人來,比他身體更早一步,便是他的笑聲,粗沉沙啞,標準的中年男子聲。這一幕非要文雅一些形容就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見來人,女孩眉頭一皺,頗有些探究與嗔怪道:“我爹,你笑哪樣?咋個是這么高興?”
“你說呢?當然是為有些娃兒,又要花掉他爹老倌,好幾萬塊錢高興了嘛”中年男子憨笑道。那黝黑爬滿皺紋的臉,因為高興更皺了,溝壑縱橫。
“嗯呃”女孩不滿又沮喪,又有幾分不服氣的反駁:“都不知道,我媽去找我二婆說沒?要是說不清,那就難搞了”
“憨姑娘,要是不成,你爹老倌,我咋個曉得你考起了嘛?憨得很”中年男子笑著反問。
“意思是我二婆同意了,那給是說,我可以把東西拿去還了”女孩高興地問道。
男子點點頭,然后彎腰拎起女孩腳邊的水果和飲料。
女孩見此,也急忙幫忙拎了一袋,本來想多拎一袋的,奈何拗不過自己老爹逞強。自己能從他手里搶來一袋提著,都是磨了點嘴皮子才得來機會。
父女二人在寨子里,并肩走著,昏暗路燈在黑夜里,照著兩小個人,倒是透著幾分溫馨。直至穿過街道,又路過車站,順著高速大橋橋柱下行,穿過涵洞,又過一段沒有路燈的包谷地。過了村里舊工廠,轉個彎,一顆花紅樹下。就是二婆家了。
剛近院門,就一群人堆在那兒,你一言來我五六七八語,嘰嘰喳喳的,宛如那田埂邊的“蛤蟆”成了人。女孩心里想著,便收不住心里的聲音,漏了出來。霎時間,天氣仿佛降了溫,將“蛤蟆們”的嘴巴齊齊凍住了,都沒了聲。倒是迎來一雙又一雙,審視探究的目光,像浸了毒的針,針針直戳女孩那作為i人的心,著實難受得滿臉通紅。
女孩爸爸作為一個中年人,或許經歷得多,又或許是本就內心強大。所以,根本不在乎這些人投來的目光,自然地跟門口戴船帽的老倌,問了幾句話,拎著東西,順帶抄著臉早已經紅的,比這花紅果還紅的“憨姑娘”進了院門。
才一進門,就聽到那獨屬于二婆,那尖利刻薄的聲音“哦喲,我好大的面子哦,求著你們家這尊菩薩。說不讀書了呢是你們,說又要讀書了,也是你們。”
“我老媽子抵不得你們,一哈一樣呢。反正我也是難做呢,要說你們克說,我沒得臉。人老了,臉皮也沒得你們想象呢那么厚。”
一長串的輸出,還能不明白是什么事嗎?左右是老媽跟二婆談崩了。當初就說讓老媽跟二婆講,不要來,叫人家不要來,來了也不喜歡,何苦走一趟。可老媽那個老封建,非要吹什么“一家有女百家求”“好姑娘家門檻要給人家踏爛逑”才是好的,是榮耀。是父母努力跟人家培養得好兒媳的無形勛章。
便不顧自己意愿,讓二婆領著小伙家一群七大姑八大姨,烏泱泱地一群人到家里坐著。自己像極了動物園里母猩猩,被人打量著。至于小伙嘛,仿佛出生時,醫生給縫了嘴,愣是一晚上連個屁都沒出一聲。那些個姑姨們,硬是能把家里祖宗十幾代的事情拿來說,轉過去,轉過來,不過都是些,誰家娶了媳婦,誰家生了兒子。一些酸粑粑、爛包谷的事。
一回想到這些,女孩是臉也不紅了,心也不慌了。直接將手里的水果一扔,硬聲道:“二婆!本來也不求你呢。只是人是你領來呢,想著就算不成了,也要說給你認得。免得你說我們這些人心大,瞧不起你嘍。所以,才眼巴巴來挨你說,我們”
話還沒說完,老媽立馬一記死亡白眼射來,且制止道:“不要亂說,喊你不要亂說了”
女孩也顧不得老媽的那殺人目光,接著道:“你們要是不愿意,我們自己去就行了,左右也不勞煩你了,二婆!”
聞言,老爸也急了,不得扭頭教育起女孩來。至于內容,逃不過都是些什么,女孩子家要有禮貌,要對長輩尊敬,求人要有求人的態度。
老媽呢,則是一個勁跟二婆家說著軟話、好話。生怕因此被對方記恨,成為村里鄉里鄉親們批判的對象。
那些凍住嘴的蛤蟆們,倒是有得事干,一晚上“叭叭叭”的恨不得嗓子眼都給說冒煙,東扯長、西扯短的,張家打雷李家鼓的,依舊還是著“你一言來,我五六七八句”的。
總之,話題都是圍繞著女孩要退禮這件事展開。
過了不知道多少盞茶的時間,反正這二婆家的小茶罐,在這電磁爐煨水,都煨了四五回。
女孩也終于拗不過自己老古板的爸和媽。抻著自己如那霜打過的頭,進堂屋里,跟二婆道了歉,有答應改天吉日來家里,門頭上栓紅,這得罪二婆的事兒,也就過了。
至于退親的事,二婆的原話是“陸家的親,要退,你們克退,我也說不成哪樣。只是以后后悔了,再想找這種呢,我就幫不了你們啦!”
最后,二婆不知道是為了抹一下自己作為長輩的面子,還是發自內心的真話,補了一句:“既然考起了,就好好呢讀。你爹媽供你不容易,要好好呢聽他們呢話。多多苦錢來給他們,才算讀書成器”
幾陣寒暄后,女孩和老爹,老媽又灰溜溜地提著那堆水果和飲料回去了。當然,還有那袋被摔了滾一地的蘋果。
三人一路上無言,只埋著頭往家走。
一進門,老媽就變了臉,率先發聲:“你了不得了啊,郝美。你太成種了,我們家有你這份雞樅,能飛上天嘍。老呢,小呢,你都不管。張著嘴就來。人家是哪個?那個是二婆!!”
女孩在回來路上就做好了,被罵的準備。所以,面對老媽的怒火,也就沒什么需要反駁反對,只低著頭聽著。
而老爸可能也是,思來想去有些不爽。為這事感覺到煩躁,便出言打斷了老媽的控訴:“好了,不要說了。多大點事情。前就說,喊你叫人家不要來,你說管人家呢,來是好事。就是這份好事。”
“哦喲,你現在倒是反過來說老娘了,你前面咋不克挨人家說呢。意思小娃,是我一個人呢小娃啊!”老媽也是火氣越竄越高。
老爸剛準備理些有理有據的事,來反駁時。黑幕里又走出來一人。
原來是老弟下晚自習回來了。
一臉懵的老弟,看著老爸老媽那渾身氣沖沖的氣場,和老姐那像小鵪鶉的蠢樣,就知道是被夫婦混合雙罵了。甩了甩,腦門上的遮眼劉海,直到老姐邊上的沙發上坐下。賤兮兮地小聲問道:“哎喲喲,又咋個啦,挨罵了說!”
看著老弟那賤啦兮的模樣,女孩一肚子無名火,真想一把挨他那撮劉海薅禿了。又想著自己此刻的窘境,索性賞了小老弟一記大白眼。
老弟見老姐不理自己,索性站了起來,問道:“我媽,我爹,我姐又咋個了?”邊說邊順手拿起地上蘋果往嘴里塞。
見此,老媽就是一句臟話輸出:“****,硬是饞死了!洗都不洗一下,臟得很啊!”
老弟才不管這些,欻欻就是兩大口,大口大口嚼著蘋果肉。
女孩突然反應過來,立馬問道:“你吃了幾個了?”
“什么吃了幾個?”老弟不解問。
“我問你吃過幾個蘋果?”女孩大聲有問一遍。
“你管呢,又不吃你的,你管我吃幾個?”老弟一副你奈我何的樣子。
不等女孩說話,老媽插道:“哎呦,要死了,這個是人家買來瞧你姐呢,哪個喊你吃呢嘛?饞狗”
老爸也對老弟的行為批評了幾句。
老弟一臉懵逼地站著,怎么就開始罵上我了呢?不是罵我姐嗎?我就吃蘋果而已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老爸慢慢道來最近的發生的事情,老弟才明白自己被罵的原因。
原來水果和飲料,不是老媽買得。就說老媽平時那么摳,怎么可能舍得買那么好的水果和飲料嘛!都是我老姐的相親對象家買的。
想到這老弟不禁問:“既然是給我姐的,咋個就吃不得嘛?”
“因為我要拿去還給人家”女孩一字一句道。
“哎?為什么啊?”老弟還是不解。
“因為你姐考上了”老爸平靜地說。
“考上了?考上了!你考上了”老弟聲音一路爬坡,直到最后一句炸開,震得女孩耳朵疼。
女孩點點頭。
老弟是完全沉浸在老姐考上了的愉悅中,簡直比自己考上還高興。
老爸或許是上班累了,還是被這檔子事給搞得累了。就嚷嚷著要去睡了。老媽見沒有吵架的對象了,索性也圍裙一摘,摔沙發上,也回房間了。客廳里就剩姐弟倆了。
………
寫了的半天,忘記介紹人物了。女孩叫郝美。老媽呢叫王志英。老爸呢當然也姓郝啦,叫郝仕成。老弟呢就叫郝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