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沙青沉默片刻,忽然撫掌而笑:“你這條借刀殺人之計安排的當真不錯,我險些就要被你將死,可惜終還是差了一招。”
“愿聞其詳。”夜深露重,許平脫下外袍讓兩女共披,隨口敷衍道。
兩女感動的眼淚汪汪。
蘇沙青有心別苗頭,竟也脫下外袍給小婢,倒把小婢嚇得跪地求饒,頗感無趣。
“你那親隨如何認得此處?”
“他一路跟著麗娘的船,親眼見我下船出發之后才走。”
“那你下船之后,覺得道路如何?”
許平仔細回憶了一下,如實答道:“似是有些曲折。”
蘇沙青得意說道:“那是自然,每處如意樓前的路與景都經過巧匠特殊設計,你或許覺得行路時間不長,那是因為麗娘帶你走的既定路線,看似一直向前,實際已與起先的方向背道而馳。甚至有些出入口極其隱蔽,若是事先不知則極難發現。等你親隨帶著兵卒找到這里,只怕早已人去樓空!”
“竟有此事!”許平甚感意外。
蘇沙青終于扳回一城,不禁開懷大笑,反而“安慰”許平:“這倒也不能怪你,鄉野小民,又從何處了解這些巧奪天工的機關設計。”
接著又做出傷感模樣:“平心而論你確實是個人才,我本心倒想納你歸于麾下共享富貴。可惜……”
“何必惺惺作態。”許平毫不留情地戳穿:“你若想讓我求饒則大可不必。”
蘇沙青豎起大拇指:“有骨氣,是個人物。”
許平又看了看天色,決定給他最后一擊:“時間差不多了,再與你攀扯下去我都要吐了。”
蘇沙青瞇起眼,剛要說狠話便被許平伸手止住。
“我的確不知道你這鬼地方安排了什么機關,不過保險起見,我倒是提前做了準備。”許平負手而立,看起來說不出的自信:“你不妨派人去門口仔細看看,地上有什么。”
蘇沙青半信半疑,讓打手出去查勘。
打手很快返回,說是地上有一條蜿蜒白線,不見盡頭。
蘇沙青略一思忖,大驚失色。
“我早就在袖中藏了一包米粉,下船后便暗暗戳破,一路撒到此處。”許平翻出左邊袖口,里襯上還有白色痕跡。
“不對。”蘇沙青渾身顫抖不止,仿佛垂死掙扎:“來時我仔細打量過你,衣袖里襯倒也罷了,若潑灑米粉,手上不可能不沾上痕跡……米粉!”忽然明白過來,嗓子發甜,噗地噴出一口鮮血。
許平莞爾一笑:“看來你想到了,女子的水粉也是米粉做的,我見麗娘的妝容有些掉了,順手幫她補了補,手上自然就干凈了。”
蘇沙青忽然想到,他帶著麗娘進來,應該是不想讓她返回時發現路上的手腳。
太可怕了。蘇沙清有些不寒而栗。
“到了做決定的時候了,蘇執事。”許平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看著。
“是讓我離開,咱們當無事發生呢,還是為了一口氣,與我同歸于盡,你自選吧。”
蘇沙青使勁擦了擦嘴,把血跡抹的滿臉都是,徑直帶人走了。
兩女面面相覷,巧娘顫顫巍巍說道:“公子爺,咱們這便沒事了?”
許平看著蘇沙青一行消失在屏風之后,悠悠搖了搖頭,眼神深邃不見底:“還不好說,你們先捂住嘴。”
兩女不明其意,但她們早已全心全意信任許平,依言捂住了自己的嘴。
許平輕輕吹了聲口哨,轉瞬之間,一道黑影突然落到三人身前。
兩女驚駭不已,幸好尖叫聲堵在手心,并未發散出去。
“尊管!”巧娘認出了李義,不禁喜出望外。
李義沖她點了點頭,眼神一轉,輪到他駭了一跳。
“少……”聲調猛然抬高。
許平眼疾手快,一把捂住李義的嘴,把“爺”字堵了回去。暗道失策失策,倒把這茬忘了,差點功虧一簣。
李義緩過勁來不敢再看那女子,瞪大了眼睛問許平:“少爺,這姑娘?”
許平先沖那驚慌失措的姑娘欠了欠身:“鄉下小子一驚一乍,姑娘不要見怪。”
姑娘搖了搖頭,施了一禮開口說道:“奴家姓周名蕓,公子爺喚我蕓娘便是。”聲音糯糯的。
周蕓,人美名也美。
“如今尚未脫險,咱們有話后敘。”許平定了定神,轉頭問李義:“怎么樣?”
“我已開出路來,備好小舟。”李義忍不住說道:“少爺,您方才為何要叫我別動。那廝竟敢對您動手,我活活生吃了他!”
周蕓心中微動,原來這公子爺的親隨一直都在暗處,那聲別動竟是對他說的。
許平拍拍他肩膀:“便是你能以一當十,還能以一當百不成?你若給人圍毆打死,以后誰來保護我?好了,咱們先離開再說。”
兩女要走院門,被許平伸手攔住。
“不能走正門。”許平解釋道:“那蘇沙青安排下緊急撤離事宜后,必會派人在門口埋伏,咱們只要一出門便會被他追蹤。一旦我與李義如方才所言順利匯合,解了他后顧之憂,以這種人行事,等著咱們的便只有酷烈的報復和橫尸街頭一個結果。”
兩女聽得冷汗直冒,連連點頭。
“所以要反其道而行,咱們翻墻出去,從別處逃。”
院墻足有小一丈高,許平與李義要過自然輕松,兩女卻是不易。
事急從權,顧不得許多。好在兩女皆是身材窈窕,一人背一個,也能將將翻過。
李義立馬背起巧娘,周蕓便上了許平的背。
“蕓娘,這樣不成的。”許平親切說道:“你得用大腿夾緊我的腰,我才好發力。”
許平說完就感覺后脖頸的呼吸驟然粗重起來,才驚覺自己說得話好像有些歧義。
“我不是那個……”
“公子爺!咱們走吧。”周蕓羞極,雙臂穿過許平肩頭置于他胸前,雙腿則依言夾著他的腰,把滾燙的臉頰緊緊貼在他耳后。
背上傳來的觸感讓許平也有些臉紅,但他深知此時不是心猿意馬的時候。深吸一口氣三兩下攀過院墻,四人便離開了這罪惡之地。
直到蘇沙青把其他院中的貴賓都悄悄送走,也沒見許平出來,才感覺有些不對。
等他回到自家院子,三人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引得他吐了幾口鮮血昏厥過去,又是一陣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