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霞山因有溫泉的緣故,故日夜都很是溫暖,這龍柏林更是干爽,朱棣貪戀那日與妙心共餐的時光,便沒事過來坐上一坐,這便撞見了迷路的采薇。
他并未戴面具,那張英俊的臉龐便現于采薇眼中。
“是你?”采薇記性還不錯,看出了他就是如月大婚那日在車轎中與自己說話的男子,今日竟在這偏僻山林得遇,又想起當日之話,她緊張起來。
這一個反應朱棣便已確定她是那日轎中之人,本欲轉身即走,后想起五弟所喜之人可能是她,且自己也要確定一下所愛之人是不是未婚妻,便決定留下試她一試。
“你是?恕在下眼拙,倒不記得認識小娘子!”
采薇見他已忘了自己,便放下心來,定了定心神,笑道,“是我認錯了人,莫怪!”說著便也坐下來歇腳,采薇自是江湖性情,不拘小節。
二人便又隨意交談幾句,在聽她言語間說自己酷愛醫術,找尋草藥才迷得路,怪只怪妙心實在無暇跟她講這細節,她權當自己碰到了一個怪人而已。
只見朱棣忽然含了一絲笑問道,“小娘子芳名可是楊采薇?”
采薇未及掩飾,面上已掛了驚訝,這人誰呀?正怔忡間,那人打了個唿哨,便見林中進來幾個人,各個膀大腰圓,將她擒住捆上了。
這回她徹底懵了,以為碰上了山賊,性命危矣,不想那男子過來堵上了她的嘴巴,便叫人帶著她走下上去。
采薇不防間遭人暗算,很是惱火,腳下亂踢亂踹,可也無濟于事,就被送進那日妙心看到的竹屋中關了起來。
朱橚回皇宮去取藥材還未回來,朱棣只能暫時如此,雖然那日他開導了一句,朱橚抑郁好一些了,但未能親眼看見畢竟還是心存疑惑,既然已經確定這小娘子就是朱橚心儀之人,是以這一次他定要讓他二人相見。
安置好了采薇,朱棣坦然坐于竹屋前喝茶,朱橚明日方歸,那楊采薇自然要受一夜的苦了。
只聽竹屋內的喊叫停了下來,朱棣自是高興,如此吵鬧之人,又怎會自己那個連笑都少見的“殷公子”呢。想到自己被妙心耍得團團轉他就氣苦,更遑論挨了那么重的一刀,但又一想到大婚之夜,她掀開蓋頭看到自己會露出的表情,又覺得喜從心來。
只是,這中間倒有一件難纏事項,重陽夜死去那人并不是自己所害,如今已確定那人就是魏國公府歿了的二小姐,但看妙心的樣子確認他是兇手無疑,這對于他來說是件麻煩事,畢竟簡單否認她肯定不會相信。
他手里拿著一小盅攝山茶正在品茗,面前放著煮茶的物什,自與妙心相遇后他心情變好很多,如今更是喜上眉梢,傷口處似乎也不覺疼了。
“朱橚你給我滾過來,是男人的就別藏頭藏尾的!”竹屋里忽然傳出大聲嘶吼,朱棣手中的茶杯微微顫抖,看來五弟以后的日子可要難過了!等等,她如何知曉五弟的名諱。
朱棣向竹屋踱過去,里面的采薇已經看到他的身影,“你是誰?你趕快讓朱橚過來,不然我這輩子都不見他了!”
“朱橚是何人?你莫不是失心瘋了?”朱棣自然不會承認,沉聲問道。
“哼!我自然知道,你開門就知曉了!”
朱棣怎會怕她,便讓人打開門來,采薇站于門前,手里拿著一物,朱棣一時沒有看清,采薇已經收了起來。
“你讓他出來,我倒要問問他,如今是什么意思?”
朱棣瞇著眼,上下打量了一遍采薇,方問道,“你與魏國公的長女徐妙心又是什么意思?有何陰謀?”
聞言,采薇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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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國公府近日好不熱鬧排場,大婚之期已定,洪武九年二月二十八,吉神出世,宜嫁娶。
經歷了納吉納征,妙心自是假托養病而未現身,后又有冊妃儀式,這便躲不過了。
她不得不穿戴上翟衣鳳冠,至福壽堂中堂香案前跪下聽冊、受冊,后撤香案,設妃座,妙心被引著升座,接受祖母、母親及各位來應賀的各命婦四拜。
至晚間,人都告辭,府里方安靜下來。
燭豆昏黃,妙心久久不能成眠,如今已是臘月二十一,父親也將要回府,自己的婚期也只剩下區區兩月了。
似乎有好些事情未安排妥當,她腦筋緊繃,看著桌上素寧白天插好的一支紅梅,竟覺模糊起來,意識慢慢渙散,眼前仿若出現采薇大笑的臉,一瞬間,她捏緊了拳頭,轉而栽過了頭,便昏過去了。
有微不可查的腳步聲,只見一個黑色的身影緩緩走近,輕輕將她的被子掖好,便坐在了床側,卻不出聲。
那人戴著面具,只是端詳著,似要將她臉看出個洞來。
伸出手想去撫摸她的臉,卻猶豫著停在半空轉而將手抓牢了她的一雙柔荑,許久,竟重重嘆了口氣,放下手,轉身走了。
待那門輕輕關好,床上的妙心睜開了眼,坐起身,剛剛在將失去意識的瞬間,她已猜到自己中了迷香,想起那《草木方》說用銳物刺激勞宮穴可讓昏迷之人清醒,而讓清醒之人昏迷,她便將指甲尖抵在掌心,這才堪堪躲過。
本欲裝裝暈,如那人有施惡之心,她立時便起身來應對。
不想那人似乎沒有惡意,倒有一番癡情,這倒意外,此番情景倒讓她想起了朱守謙,只是這半夜三更他應該不會還留在府里才對。
忽覺指尖觸感光滑,手邊似乎多了一物,她借著微弱的燭火拿起細瞧,竟是一顆白色圍棋子,上面還有淡淡的血跡,這是……她心一痛,握住了那棋子。
不錯,那人正是朱棣無疑,那日抓到了采薇,采薇忽然叫出了朱橚的名字,他自然驚奇,畢竟自己沒有自報姓名,她又是怎知道的呢?
原來采薇在竹屋中找到了一物件,就是自己那對蝶戀花玉扣,這對玉扣她是親自放在朱橚的隨身口袋中的,怎會出現于此,她料定朱橚就在附近,這才大吼大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