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夫人正躺在軟榻上垂淚，聽到有人走了進來，連忙擦掉了淚水，抬頭看時，只見妙心盈盈站在自己面前，后面跟著素寧。

“娘，您……”謝氏打斷她的話，拉過了她的手，“我剛讓素寧送過去的肉桂香冰膏你涂了沒有，這么小的年紀就得了凍瘡，以后會年年復發的。”

“娘，我沒事的，已經不疼了。”妙心爬到軟榻上依偎在娘的懷里，“娘，雖然我們不用再在那個小院子里挨餓受凍，可是我也不能和您一起睡了！”

她小小的指頭在謝夫人的手掌中劃著圈圈，素寧看著妙心的可愛模樣，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

“素寧，你過來！”謝氏朝素寧揮揮手，

素寧比妙心大上兩歲，很是穩重懂事，又有自己的主見，是此次除徐母院中唯一未被發賣之人。

素寧輕輕走到謝夫人跟前，謝夫人滿意地拉過她的手，“好孩子，這些年你也跟著受了不少苦，看這小臉瘦的！”

素寧趕忙跪下，“夫人，當年是夫人看我在路邊賣身葬父可憐，才幫我葬了父親，還收養我。周大娘幾次攛掇我，讓我給她一個親戚做童養媳，離開大夫人，免得被糟踐。可是我舍不得夫人和小姐。”

“素寧，起來吧，好好照顧大小姐，你的好處在后頭。另外以后下人那有什么你覺得不妥的，馬上回我！”素寧點點頭，謝過了恩，剛站起身，秋竹進來了。

“夫人，周成那些人已經買回來了，一個不差，都在外面候著。您看……”

謝夫人揮揮手，只是不語，秋竹也不再言語，靜立一旁。

“秋竹，你這個名字改改，就叫孤煙吧！”

“水村漁市，一縷孤煙細。娘，這個名字好聽！”

妙心很喜歡這首《點絳唇》，謝夫人慈愛地看了她一眼。

“謝謝夫人，從此以后再沒有秋竹這個人，孤煙愿一輩子侍奉夫人左右，護夫人周全。”

謝夫人點點頭，向門外示意了一下。孤煙領會，去叫下人們進房來。

雖然雪后的應天城很快恢復了往日的溫度，并不甚寒冷。但因一大早便被叫起來，之后連番經歷被趕，被賣，又被買回，心驚膽戰與饑寒交迫下，眾人已是精疲力盡，倒覺得那冷氣絲絲滲入四肢百骸了。

謝夫人遲遲不叫，眾人已是凍得直跺腳了，個個縮頭縮腦好不狼狽。

待里面傳時，眾人已沒有一絲脾氣，只希望能有一口飯吃，一鋪床睡，哪怕讓自己做牛做馬都心甘情愿了。

謝夫人看著狼狽的眾人，嘴角含了一絲笑，拿著帕子揩一下嘴角，掩下了。又向著孤煙甩了一下帕子，孤煙會意出去了，不一會兒便返回，身后還跟了幾個護衛，各自端著食盒。

食盒打開來，竟是一碗碗熱乎乎的酒釀元宵，那元宵各個晶瑩通透，香氣誘人，已經有人口水橫流了。

謝夫人看看眾人，輕聲說道，“明個就是十五了，這酒釀元宵與你們平時吃的有一絲不同，它里面加入了一味東西，所以吃起來甚是香甜，不信你們嘗嘗。”說罷拿起書自顧自看了起來。

孤煙拿過一碗元宵，跪倒在地，“奴婢定當一輩子侍奉夫人左右，絕無二心！”說罷起身吃起了元宵。

眾人面面相覷，繼而心領神會，各自端起一碗元宵，呼啦啦跪了一地，嘴里喊著，“定當一輩子侍奉夫人左右，絕無二心！”

之后便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妙心不敢置信地看著一地的人溫順的臉，這還是那平日欺負到她和母親頭上來的奴才們嗎？她趕忙跳下軟榻，想看看有什么古怪。

還未落地，只見周成家的一下子接住她，“大小姐當心，別摔著了！”然后輕輕放下了妙心。

謝夫人滿意地看著周成家的，又看看孤煙，孤煙遂拿過一個銀裸子塞到周成家的手里。“周大娘，收好了，這是夫人看你忠心賞你的！”

周成家的歡喜的跪下來磕頭，直說感謝夫人賞賜，她沒想到不但沒有受罰還能被賞，真真是大出所料。

眾人這下心服口服了，都鐵了心要好好服侍夫人。

謝夫人見效果已達到，便緩緩說道，“你們現下是我買過來的人，以后你們的生死榮辱全都系我一身，好好做著自己的分內事，我自有道理。以后府內的事我以下就是孤煙說得算，可都聽懂了！”

眾人唯唯諾諾答應著，“你們都下去吧，該干什么干什么去！周成留下。”

待眾人退出后，周成趕忙跪下，“別動不動就跪了，做好我吩咐的事足夠了。”謝夫人喝了一口茶。

“周管家，你是這府里的老人了，有些事我不需明說想必你也看得通透。這些年你們都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最清楚，我念在大家伙服侍已久的情分上，不做懲罰，姑且先用著，一旦再出現那壞心眼的，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別的不多說，眼下我有一件事想征詢你的意見！”

“哎呦，夫人，您這可折煞老奴了！有事您盡管吩咐，老奴定盡心竭力！”

謝夫人點點頭，將茶放下道，“如今天下初定，將軍這一次回來也可以待上些日子，不知將軍老家那邊宗祠事項上可有什么消息，我私心想著這次要不要趁閑回去拜拜祖先，立立祠堂，也是光宗耀祖的一樁美事。將軍心系天下，怎會在意這些小事，只能我們這些人去張羅了！”

聽得謝夫人此言，周成趕忙道，“回夫人，正是這個道理！老太太也是念叨過幾回了，老家那邊許久未回，怕寒了祖宗和已故老太爺的心！”

“既這么說，這事便交由你去辦吧，孤煙，給周管家撥幾個人，如果人手不夠就再買些！”說罷揮揮手，周成唯唯退了出去。

到得院中，周成擦了擦額上的汗，這大冷的天竟生生出了一頭汗，看來以后他這個管家也要看孤煙的臉色行事了。搖搖頭不再想，自去張羅了。

屋里，謝夫人待周成退下后，睜開了眼。相信以后家里不會再有什么人敢不盡心辦事了，她這一番功夫總算沒有白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