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阿耶要賜我影衛?”朝聞院中,正在閱讀兵書的顧渝抬頭,看著面前作揖的書童。
“正是。約莫十人?!睍俣茸饕?。
“知道了。對了小樓,我讓你買的酒呢?”
“在那里?!睒怯裆睿阋彩菚噶酥冈鹤咏锹?,四周看了看,輕聲開口,
“因為宮里派了人來要監督世子您的言行舉止,而王侯世家子弟不得酗酒,若是被發現了要杖責三十的——我替您埋到角落了,夜深時殿下來訪,您可與他飲酒?!?/p>
“你家世子皮糙肉厚的,不怕杖責。拿酒來?!鳖櫽逍笨亢?,笑道。
看著自家主子吊兒郎當的模樣,樓玉深扶額。
怎么就被這紈绔給收成書童了呢。
顧渝盯著少年認命離去挖酒的背影,目光微深。
一天前,這個賣身葬父的少年被楚懷修送到他院里,說是給他當書童。
這少年生得細皮嫩肉的,言行談吐也不像他自己口中的尋常人家,看著就像是從大家族跑出來歷練的世家公子。
顧渝本想讓系統查查這廝身份的,但楚懷修和他立了個約定。
他說,若弱冠之前,顧渝能馴服這少年,他便為他送上十萬兵權。
若弱冠之前沒能讓少年臣服,顧渝便要為他送上十萬兵權。
兵權是掌權立足的根本,朝中手握大權之人,沒有一個是沒有兵權的。
楚懷修這一個約定,無疑是在試探他的野心。
但送到嘴邊的肥肉,顧渝哪有不接的道理。
他很大方地應下。
影衛送到顧渝身邊時,已是傍晚。
“參見世子?!庇靶l列成一排,齊齊俯首作揖。
“請世子賜名?!弊钸吷弦蝗俗饕竞?,抬頭看向顧渝。
顧渝清楚地看到了他眼底的不服氣和輕蔑。
他笑了一聲,坐到院中石凳上,端起一盞茶開始小抿。
上好的大紅袍,加了軟筋散味道還沒變,不愧是朝貢過來的。
顧崇安這犢子下藥這么明目張膽,也是牛人。
不過好在系統和他說過,他這血脈可治百病解百毒,哪怕受了重傷也能在只存著一絲氣息的情況下起死回生——所以顧渝是不怕顧崇安下藥的。
只要不是砍頭,他都能接受。
反正毒不死他。
“我不喜歡費腦子取名,你們按照年齡來分名兒,年長的從顧一開始喚,一直喚到顧十。”半晌后,顧渝才放下茶盞,淡淡開口。
眾影衛:“……”
樓玉深:“……”
還好沒讓世子賜名,回頭也給他一個數字名,他阿爹要是知道,準得扒了他一層皮。
“喏?!鳖櫼淮鬼?/p>
“白日可以守在院里,夜里我喜靜,不得踏入朝聞院?!鳖櫽逵挚聪蜻@十個影衛,笑不達眼底,“不聽話的屬下,可是要挨罰的?!?/p>
顧一清楚地感受到來自面前少年的眼神壓迫,他心頭一凜,俯首作揖:“屬下跟隨世子,便是世子的人,斷不會有二心?!?/p>
“好,退下吧。”
眾影衛退下時,紛紛多看一眼那個瘦瘦弱弱的少年世子。
他們未來的主人,好像不是個善茬啊。
等影衛退下,樓玉深開口,將影衛們擅長的本事都一一呈報上來。
擅制人皮……擅制毒……擅賭……善偽裝……
顧渝:“……”
顧崇安養的影衛怎么跟某情報機構的特務一樣。
“話說回來,小樓是怎么查出來他們所擅長的本事的?”想起什么,顧渝饒有興致地看向樓玉深。
一聽到顧渝問起這個,樓玉深便昂起下巴,略有些驕傲地開口:“我曾師從道門中人,學過一些五行八卦之術,可以觀天象推演出來?!?/p>
“神棍啊?!鳖櫽辶巳?。
“……什么神棍呀,我又不是招搖撞騙的人。要不是你是我世子,我才不會推演天象呢?!睒怯裆钭旖且怀椤?/p>
顧渝笑,盯著樓玉深:“道門中人從不入世,能師從道門人,須得有渾厚人力尋找道人隱居之山。幾經探訪方可拜師——小樓的家世,似乎很了不得呢。既然如此,為何還要賣身葬父?”
樓玉深心頭一跳。
被顧渝套話了。
他咳嗽一聲,十分不自然地轉開目光:“受奸人所迫,家道中落,先父病卒,我又沒了銀子,所以才出來賣身葬父?!?/p>
顧渝打量著樓玉深的面色,知道他在說謊,也不拆穿他,以拿書之名將他打發走之后,抬頭訥訥地看起天空。
他的身邊,已經不知不覺有了很多人。
卻沒有一個忠誠于他。
影衛是顧崇安派過來的,侍女是長公主派過來的,便是樓玉深,也是楚懷修送過來的——他們每一個人都藏著自己的心思。
這種被監視的感覺,還真是挺不爽的。
做了皇子伴讀,自然是要跟著皇子一道去國子監念書的。
九月一日,秋高氣爽。
顧渝背著箱籠,帶著束脩所需的東西去了國子監。
因為府中要安排老太君回府的事宜,所以只遣了一輛馬車送顧渝入宮。
國子監設在皇宮南邊,天啟帝請了中州德高望重的夫子來教授功課。
夫子們很嚴格,遇到不聽話的學生便會上戒尺。
哪怕你是皇親貴胄,他照打不誤——
人家背后有皇帝爺撐腰,你甩眼色威脅也無用,回頭人一告訴皇帝,你不僅得挨不敬師長之罰,這個丑聞還會傳遍中州,讓你顏面掃地,在貴族圈子里抬不起頭。
所以,知趣的公子哥兒們是不會惹夫子的。
也有一些紈绔例外。
這一天,嚴夫子早早地來到國子監。
聽聞七皇子得了個伴讀,還是個從西州來的鄉野人。
他倒要看看,什么人能入得了這廝的眼。
嚴夫子端坐高位,正在閱覽古書,一個書童忽然匆匆跑進來,對著嚴夫子俯首作揖,隨后低聲開口:“定遠侯世子來了,還帶了束脩。”
“一個伴讀帶哪門子束脩,他倒是懂規矩。”嚴夫子哂笑,“請他進來?!?/p>
片刻后,一個少年踏著庭中落葉走進來。
少年皮膚偏黑,眼角帶著頑劣的光,一看便知沒少打架玩鬧過。
嚴夫子眼中帶著一絲慍色。
這么個人進了國子監,只怕以后沒什么安靜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