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山匪，已經占山為王很多年了。
他們的勢力，大到當地官府都為之忌憚，不敢輕易剿殺。
朝臣哪是想讓楚懷修去剿匪，分明是想讓他去送命。
而楚懷修根本沒有拒絕的余地，剿匪圣旨是百官求下來的，鬧得沸沸揚揚，還被整個中州都知道了——無數雙眼睛在看著他。
一旦此番楚懷修拒絕，或者剿匪失敗，那么他回到中州將面臨的，不僅是朝臣的彈劾，更有君王的失望和百姓的指責。
他這位殿下，現在完全就是趕鴨子上架。
“顧家哥哥可知，聯合上書，請我南下剿匪的朝臣中，為首的那位是何人？”楚懷修放下茶盞，笑吟吟問。
“不知。”
“是鎮國公。”楚懷修仰頭，看著天上皎皎明月，“眾所周知，鎮國公有位嫡親妹妹，在皇宮中當貴妃。”
“他想扶持貴妃膝下的皇子？”顧渝挑眉。
宮中有位齊貴妃，就是楚懷修口中，那鎮國公的嫡親妹妹。
十三年前北陳開國，鎮國公開國有功，送妹妹入宮為妃——因為容貌美甚，所以榮獲圣寵，入宮十三年，接連誕下三子三女，是當今后妃中，擁有子嗣最多的一位。
若不是天啟帝和先皇后伉儷情深，只怕這位是要做皇后的。
而當今太子孱弱多病，鎮國公和齊貴妃有些心思，自也不足為過。
“收拾些細軟吧，明日南下。別忘了給姑父留封家書。”楚懷修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旋即起身離開。
翌日，顧渝帶著樓玉深和顧一乘馬車悄然離開府邸。
“你說，世子和七皇子南下剿匪去了？”堂中，正在陪長公主用早膳顧崇安蹙眉。
“是，這是世子留下的書信，托屬下轉交給侯爺。”顧七作揖，將書信遞上。
顧崇安將書信接過，隨意看了一眼，又問：“可有人跟著世子？”
“顧一和那書童樓玉深跟著去了，其余人皆在府邸。”顧七再度作揖。
“退下吧。”顧崇安擺了擺手。
“顧渝不能死在南疆。”長公主放下金筷，抬眸瞥了一眼顧崇安，隨后起身離開。
顧崇安捻著手中的佛串，眼中光芒晦暗不明。
南州望族諸多，以顧氏為首。
武陵顧氏前朝出過三位帝王師，五位宰相，可謂家族煊赫。
到了現在的北陳，更有手握重兵的定遠侯顧崇安，還有不少子弟在朝為官。
顧渝此番南下，在武陵住宿。
眾人尋了驛站，安頓下來后，樓玉深買來當地的名茶，煮給博弈的兩人飲用。
“顧家哥哥不去拜訪一下你祖父祖母？”楚懷修落下一子，問。
“我都沒入顧氏家譜，去了也是遭人嫌棄。”顧渝搖頭，看著棋盤，“倒是殿下，想想該如何用這一萬兵剿匪吧。”
楚懷修生母乃是一名毫無身份的宮女，因此朝中無人追隨于他，大多支持太子，或者其他皇子。
因此也沒有人給他撥兵馬，這些兵還是天啟帝從禁衛軍里撥出來給他的。
楚懷修笑，把玩著棋子：“剿滅山匪，未必需要強攻。”
“殿下想智取？”顧渝端起茶盞，挑了挑眉。
“襄陽蒯氏，武陵顧氏，豫章羅氏，乃南州望族龍頭，其中武陵顧氏，更是桃李滿天下。這些世家不但從文，更有經商者，執掌北陳經濟命脈三兩分。他們家的財富，頗受山匪覬覦。”
楚懷修頓了頓，小抿一口茶水又道，
“押送商品的鏢局隊伍，想要北上速去中州貿易，巫山是必經之路。”
顧渝緩緩落下一枚棋子。
“山匪盤踞巫山，常年打家劫舍，過往商隊尤甚心懼，三大世家更是憎恨無比。若小臣猜得不錯，殿下的意思是想讓人游說三大世家，讓他們合力，再借他們這把刀剿匪？”
楚懷修笑瞇瞇放下茶盞：“知我者，唯顧家哥哥也。”
顧渝握著棋子的手微微一頓。
可是那些世家宗主又不是傻子，剿匪這么危險的事兒，他們憑什么要去做呢。
“山匪打劫多年，寨中藏寶無數。若再有一些名貴的珍寶從世家口袋落入他們手中，世家肯定會坐不住。”楚懷修又落下一子。
顧渝頷首，明白了楚懷修的意思。
在絕對的利益面前，那些人才不會顧忌危險。
若能將無數珍寶吞入私庫，哪怕冒一冒險又何妨呢。
“殿下，此事交由小臣去辦。事成之后，那些珍寶你我五五分成如何？”顧渝忽然咧嘴一笑。
“成交。”
旁邊，煮茶的樓玉深聽著兩個少年郎的對話，心頭咂舌。
世子和殿下看上去不大，怎么心眼子這么多。
而且，他總感覺世子要做壞事兒啊。
樓玉深猜對了。
當日，顧渝揣著一袋子銀票跑去了武陵最大的賭坊。
等到再出來時，他已經賺了個盆滿缽滿。
顧渝從袖口摸出兩錠銀子，拋給樓玉深和顧一，咧嘴笑：“跟著世子爺，給你們肉吃。”
“……喏。”
兩人將銀子收起來，齊齊朝顧渝作揖：“世子，可需回驛站？”
“殿下都出去會見三大世家了，我也不能在驛站閑著不干活。走，去勾欄小院兒。”
顧一：“？？”
樓玉深：“？？”
世子爺，您老認真的？
看到某世子大步流星朝著拐角走去，兩人嘴角抽搐著跟了上去。
在他們離去后，幾個小販從客人中抬起下巴，不動聲色地對視了一眼，隨后收了攤子齊齊跟上。
武陵最大的勾欄小院兒夜間十分熱鬧，往來客人十分之多。
老鴇立在門口，伸直了腦袋往外面張望。
遠遠地看到一個錦衣玉冠的少年郎被侍衛簇擁著過來，頓時眉梢染上喜悅，笑著迎了過去：“哎喲呵，可把我們羅小郎君盼來了。”
“喚花魁過來侍奉本公子。”羅益平推開老鴇，拋給她一錠金子。
“誒，好嘞！您雅間看座，花魁稍后便來！”老鴇喜笑顏開，收了金子忙招呼著人去傳花魁。
花魁戴著面紗入內，羅益平已經端坐其中了。
雅間獨居一院，四旁無人，十分寂靜。
“公子，那批貨物已經準備就緒，明日便可移交鏢局。”